“走,上去看看!”壤驷黻抓起工具包,就往灯塔里跑。灯塔内部是旋转的铁梯,踩上去“咯吱”响,每一步都带着岁月的摇晃,仿佛随时会塌掉。公西?赶紧跟上,手里还拿着刚才壤驷黻掉在门口的扳手,以防万一。
爬到顶端的玻璃舱时,阳光已经透过雾散了些,金色的光洒在雾笛上,把铜制外壳照得发亮。雾笛是老式的五格结构,第三格就在正中间,上面还留着壤驷黻昨晚拧过的痕迹——当时她拧了半天没拧开,还以为是螺丝锈死了。
她拿起工具包里的螺丝刀,对准第三格的螺丝,手还是有点抖。公西?站在她身后,帮她扶着雾笛的底座:“别慌,我看着呢。要是有情况,我立马帮你。”
螺丝刀拧开螺丝的瞬间,壤驷黻听到“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她赶紧伸手去接,掌心里躺着个小小的油纸包,包得严严实实,还带着股淡淡的霉味——是海水浸泡过的味道,和林砚秋日志里描述的“银盒味道”一模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银盒,盒面上刻着盛开的牡丹,花瓣上还留着细微的划痕,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银盒的锁扣是黄铜制的,上面刻着个“林”字——是林砚秋的姓氏!
“找到了!”公西?忍不住低喊出声,“这就是‘牡丹号’上失踪的银盒吧?”
壤驷黻点头,手指颤抖着打开银盒的锁扣。里面没有粉末,也没有文物,只有一张折叠的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林砚秋熟悉的字迹,写的是“牡丹号”最后的航行日志,比她之前看到的日志多了几页:
“1994年7月10日,晴。今天在海底墓里发现了牡丹纹银盒,里面装着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周海潮说这是‘能卖大钱的东西’,想私吞。我不同意,他威胁我,说要让我‘消失在海里’。
1994年7月11日,多云。我偷偷把银盒藏了起来,准备带回陆地交给文物局。周海潮发现银盒不见了,把船上翻了个底朝天,还打了我一顿,说要是我不把银盒交出来,就把我推下海。
1994年7月12日,晴。周海潮带了两个人,想强行搜我的行李。我趁他们不注意,坐着救生艇逃到了望归角,把银盒藏在了灯塔的雾笛里——只有这里最安全。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来找我,要是我出事,希望有人能发现银盒,把它交给国家。
黻,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等牡丹花开了。
你总说我痴迷考古,忽略了身边人,可你不知道,我每次在遗址里摸出那些带着岁月温度的文物,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永远是你。这次“牡丹号”出海前,我在工地捡到块铜片,夜里在篝火边敲了枚牡丹徽章,本想等回来给你别在新外套上,现在看来,只能让它替我陪着你了。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信,拜托帮我告诉壤驷黻:别找我,好好活下去。雾笛的光会替我照着你回家的路,等明年春天,望归角的野牡丹开了,那就是我在跟你说“我很好”。
最后,周海潮手里的白色粉末,不是普通东西。我偷偷取了点样本,发现和三十年前化工厂泄漏的有毒物质成分一样——当年化工厂为了掩盖泄漏事故,故意制造了“牡丹号”沉船的假象,周海潮是帮凶。他们怕我把秘密说出去,肯定会来抢银盒,一定要保护好证据,交给文物局的老局长,他是少数能信的人。
信写到这里突然断了,最后几个字被水渍晕得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我爱你”三个字的轮廓。
壤驷黻的眼泪“啪嗒”掉在纸上,晕开了更多字迹。她终于明白,林砚秋说的“牡丹开了”,既是指徽章和银盒上的花纹,也是指望归角的野牡丹,更是在提醒她——真相藏在和“牡丹”有关的一切里。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公西?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拍了拍壤驷黻的背,“壤驷姐,现在证据找到了,我们可以给林大哥和‘牡丹号’上的人讨回公道了。”
壤驷黻点头,把信和银盒小心地收进工具包,刚要转身跟公西?下灯塔,突然听到玻璃舱外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是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比刚才更凶,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像是有船在礁石上搁浅了。
她快步走到舱边往下看,只见刚才跑掉的那个男人,正站在崖下的礁石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弹弓,上面绑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准了灯塔的玻璃舱!
“小心!”壤驷黻猛地把公西?往旁边推,自己也躲到雾笛后面。
“砰”的一声,石头狠狠砸在玻璃舱上,震得玻璃嗡嗡响,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细纹。阳光透过裂纹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极了林砚秋没写完的信。
男人见没砸中,又从口袋里掏出块更大的石头,刚要往弹弓上绑,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光在海面上扫过,越来越近——是公西?刚才在路上打的报警电话!
“警察!”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扔下弹弓就往海里跑。礁石旁停着一艘灰色的小渔船,船身涂着和海水相近的颜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跳上渔船,慌乱地发动马达,船尾喷出白色的水花,朝着深海方向逃。
可没跑多远,两艘警车就开到了崖边,下来几个警察,对着渔船喊:“立刻停船!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渔船的马达声顿了一下,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犹豫了几秒,突然猛地调转方向,朝着灯塔的方向冲过来,船速越来越快,像是要撞碎崖壁上的灯塔!
“他想干什么?”公西?握紧了手里的扳手,声音发紧。灯塔的玻璃舱已经裂了,要是被渔船撞上,他们俩很可能被困在上面。
壤驷黻盯着越来越近的渔船,突然想起林砚秋信里写的“白色粉末”——如果那是化工厂的有毒物质,男人肯定是想毁掉灯塔,销毁银盒和信这些证据!
“快下去!”她拉着公西?就往铁梯跑,脚下的铁梯被两人的重量压得“咯吱”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公西?跑的时候没注意,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屏幕摔在铁梯上,瞬间碎成了渣——现在他们没法再跟警察联系,只能靠自己逃下去。
渔船越来越近,船头上的男人脸上露出疯狂的笑,他举起手里的一个黑色布袋,像是要往灯塔这边扔——里面肯定装着那危险的白色粉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突然变响,一艘海警船从旁边的雾里冲了出来,横在渔船前面,船头上的警察拿着扩音喇叭喊:“立刻停船!否则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渔船的速度慢了下来,男人的脸扭曲得可怕,他狠狠砸了下方向盘,突然抓起黑色布袋,用力往海里扔。布袋掉进水里的瞬间,“砰”的一声炸开,冒出一团白色的烟雾,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飘在海面上,像朵有毒的云。
“是化工厂的有毒粉末!”壤驷黻在铁梯上停下,往下看,只见海面上的烟雾越来越大,海警船赶紧后退,用高压水枪对着烟雾喷水,稀释粉末的浓度。
男人趁机调转船头,想从海警船的侧面逃,可没等他开出去十米,一艘红色的摩托艇突然从雾里冲出来,上面坐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姑娘——是公西?的徒弟小海!
“师傅!我来帮你了!”小海的声音透过海风传过来,她驾驶着摩托艇,直接撞向渔船的侧面。“砰”的一声巨响,渔船的船身晃了晃,男人没站稳,摔在甲板上,手里的船桨也掉进了海里。
海警船趁机靠过去,两个警察跳上渔船,把男人按在甲板上,“咔嚓”一声戴上了手铐。男人还在挣扎,嘶吼着:“银盒是我的!那是周海潮留给我的!你们不能拿!”
壤驷黻和公西?终于爬下了灯塔,站在崖边看着这一幕,两人都松了口气。阳光彻底穿透了雾,洒在海面上,金色的波光里,仿佛能看到林砚秋的笑脸,在跟她们说“辛苦了”。
公西?从口袋里掏出块备用手机,给老局长打了个电话,把银盒和信的事说了一遍。老局长在电话里很激动,说会立刻派人来取证据,还说要帮她们彻查“牡丹号”沉船和化工厂泄漏的事。
挂了电话,公西?转头看向壤驷黻,发现她正盯着手里的铜哨子发呆——刚才在玻璃舱里,铜哨子被风吹得响了一声,像是林砚秋在回应她。
“壤驷姐,”公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局长说,等查清了这件事,会给林大哥立个碑,放在望归角,让大家都记得他的功劳。”
壤驷黻点头,笑着擦了擦眼泪:“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带上望归角的野牡丹,告诉他,他的心愿,我完成了。”
就在这时,崖下传来小海的喊声,她骑着摩托艇靠过来,手里拿着个东西朝她们挥:“师傅!壤驷姐!你们看我找到什么了!”
壤驷黻和公西?走过去,只见小海手里拿着个牛皮本,封面印着褪色的船锚图案——是那个男人掉在渔船上的周海潮日记!
“刚才警察搜船的时候,我在座位底下找到的!”小海把日记递过来,“说不定里面还有更多秘密呢!”
壤驷黻接过日记,指尖碰到粗糙的牛皮纸,突然想起林砚秋日志里写的“周海潮的日记”。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里面的字迹潦草,带着股急躁的语气:
“1994年7月8日,晴。化工厂的王总又来催了,让我在‘牡丹号’上找到那批泄漏的粉末,还说要是找不到,就把我扔进海里喂鱼。林砚秋那个书呆子,总盯着我不放,早晚要除了他。”
“1994年7月11日,多云。林砚秋把银盒藏起来了,我搜了他的行李,什么都没找到。明天他要是不交出来,我就把他推下海,就说是风暴把他卷走的,谁也不会怀疑。”
“1994年7月12日,晴。林砚秋跑了!坐着救生艇去了望归角!我跟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他进了灯塔,没看到他出来。我在灯塔门口捡到了他的铜纽扣,应该是掉在地上的。王总说,要是找不到银盒,就炸了灯塔,我得赶紧找到……”
日记写到这里就没了,后面的纸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壤驷黻攥着日记,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原来林砚秋当年逃进灯塔后,很可能还活着,是周海潮和化工厂的人把他带走了!
“看来这件事还没结束。”公西?看着日记,眉头皱了起来,“周海潮和化工厂的王总,还有更多秘密没说出来。”
壤驷黻点头,把日记放进工具包,抬头看向远处的海面。海警船已经把男人押走了,小海的摩托艇停在崖下,老局长派来的人正在路上。她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查清林砚秋的下落,找到化工厂泄漏的证据,还“牡丹号”上所有人一个公道。
但她不再害怕了。林砚秋的信和银盒,是给她的勇气;公西?和小海的帮助,是给她的支撑;就连渔婆留下的木盒和怀表,都是在替林砚秋陪着她。
阳光洒在灯塔顶端的玻璃舱上,那道裂纹在阳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美得让人想哭。壤驷黻摸了摸袖口的牡丹徽章,突然想起林砚秋信里的话——“雾笛的光会替我照着你回家的路”。
她抬头看向灯塔的雾笛,仿佛看到林砚秋站在那里,穿着考古队的工装服,手里拿着那枚没来得及送给她的牡丹徽章,笑着对她说:“黻,我等你很久了。”
“砚秋,”壤驷黻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眼泪,却满是坚定,“我会找到真相,带你回家。”
远处的海面上,海鸥的叫声传来,带着自由的味道。崖下的浪涛依旧拍打着礁石,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让人心慌,反而像一首温柔的歌,在耳边轻轻回荡,陪着她,走向下一段寻找真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