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正月的江南,寒雨连绵。一艘挂着“民生考察船”旗号的蒸汽客轮缓缓驶离上海港,船舱内,李鸿章褪去了总统制服,换上一身青布棉袍,花白的胡须梳理得整齐,眼神却比在职时多了几分锐利;张之洞则裹着厚棉袄,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州县吏治录》,不时对着窗外的江南水乡出神。两人此次离京,对外宣称“归乡养老”,实则是受丁汝昌与孙先生之托,以平民身份秘密考察全国吏治、民生,摸清换届后中枢政策落地的真实情况。
“伯涵兄,咱们这趟出来,可得把架子放低,才能看到真东西。”张之洞呷了口热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听说江南各省推行‘六年义务教育’,但去年的奏报里,适龄儿童入学率只有六成,这里头怕是有猫腻。”
李鸿章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目光扫过岸边低矮的农舍,语气凝重:“何止是教育,丁总统说各地的甲午老兵抚恤金常有拖欠,孙总理也提过鸦片屡禁不止,这些事,不亲自去看,光靠奏折是查不清的。咱们这趟,就当是给新中枢‘扫扫灰’,也给老百姓留条说话的路子。”
客轮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第一站停靠在江苏苏州府昆山县。两人换乘乌篷船,在乡绅“沈老财”的引荐下,以“退休商人”的身份住进了县城的客栈。刚落脚没多久,就听到客栈伙计低声抱怨:“这县太爷上个月刚修了新学宫,说是‘义务教育示范点’,可里头的先生都是他的亲戚,孩子上学要交‘笔墨费’,穷苦人家根本送不起。”
李鸿章心中一沉,次日便带着张之洞去学宫“参观”。只见学宫大门朱漆一新,门口挂着“昆山县义务教育模范学堂”的牌匾,院内却冷冷清清,只有十几个穿着绸缎的孩子在读书,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扒着门缝往里看,被门房粗暴地赶走。张之洞上前拦住门房,故作疑惑地问:“不是说义务教育不用交钱吗?怎么这些孩子不能进?”
门房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什么义务教育?县太爷说啦,读书是贵人的事,穷小子识几个字就行,进学宫得交五两银子的‘赞助费’,没钱就别来凑热闹!”
两人不动声色地离开,随后找到那几个被赶走的孩童家长。一位姓王的老农抹着眼泪说:“去年县太爷派人来登记适龄儿童,说朝廷会发补贴,让孩子都上学。可到了开学,却要收‘笔墨费’‘课桌费’,我家两个孩子,一年要交十两银子,哪掏得起啊?只能让他们跟着我下地。”
李鸿章让随从记下老农的诉求,又去县衙附近的茶馆打听。茶馆老板压低声音说:“县太爷不仅贪教育补贴,还跟鸦片贩子勾结——城东的‘裕昌商行’表面卖茶叶,暗地里全是鸦片,县太爷每月能拿五百两分红。前阵子有个老秀才举报,结果被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关在牢里还没放出来呢!”
听到“鸦片”二字,张之洞的脸色瞬间涨红——他在职时力主禁烟,没想到刚退休,地方就死灰复燃。两人当即决定夜访“裕昌商行”,却不想刚靠近商行后门,就被两个手持棍棒的打手拦住。“老东西,瞎转悠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打手说着就要动手,幸好随从及时上前阻拦,才没让两人遇险。
“这昆山的水,比咱们想的还浑。”回到客栈,李鸿章揉了揉发僵的肩膀,“县太爷勾结鸦片贩子,贪墨教育经费,还打压异见,这样的官员不查,朝廷的政策就是一纸空文。”张之洞立刻提笔写下密信,让随从快马送往苏州府知府衙门,要求彻查昆山县令。三日后,苏州知府亲自带人来昆山,将县太爷革职查办,释放了被关押的老秀才,还减免了学宫的各项杂费,让穷苦孩子得以入学。
离开昆山前,那位姓王的老农带着两个孩子来送行,手里捧着一篮刚蒸好的糯米糕:“多谢两位老爷为我们做主,孩子们终于能上学了!”李鸿章接过糯米糕,眼眶有些湿润:“这是朝廷该做的,以后有难处,就找府里的巡按使,别再忍气吞声。”
客轮继续西行,二月初抵达湖北武汉。此时的武汉已成为龙国的工业重镇,汉阳铁厂、湖北兵工厂的烟囱林立,但两人在走访时发现,工厂的工人生活却十分困苦——每天工作14个小时,月薪只有2龙元(约合0.4英镑),还经常被工头克扣;工人宿舍是低矮的工棚,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不少工人得了肺痨,却没钱看病。
在汉阳铁厂,一位名叫张铁柱的老工人拉住李鸿章的手,哭诉道:“老爷,我们天天在高炉旁干活,热得要死,工头还逼着我们加班,上个月有个小伙子累得掉进高炉里,连尸骨都没找着,厂里就给了五十龙元的丧葬费,还说是‘意外’!”张之洞立刻让随从去核实,发现仅1906年,汉阳铁厂就有12名工人因工伤死亡,厂方从未上报,也未给予合理赔偿。
更让两人气愤的是,湖北兵工厂的官员还存在“贪污军需”的问题。他们在兵工厂附近的集市上看到,有商贩公然售卖兵工厂的步枪零件,价格比市价低三成。一位商贩偷偷透露:“这些零件都是厂里的管事偷出来的,他们把好的零件卖了,用次品组装成步枪,送到军队里去。”
李鸿章当即写信给段祥瑞,要求严查湖北兵工厂的贪腐问题。段祥瑞接到信后,立刻派陆军纪检官员前往武汉,查处了5名贪污的管事,将工人的工作时间缩短至10小时,月薪提高到3龙元,还在工厂附近设立了“工人医院”,提供免费诊疗。消息传到工厂,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在工厂门口挂起“感谢李张二公”的牌匾,张铁柱更是带着十几名工人,乘船追了几十里,只为给两人送上一面媳妇亲手绣的锦旗。
三月初,两人抵达河南郑州。此时的郑州刚经历过黄河水患,朝廷拨款200万龙元用于赈灾和修堤,但两人在走访灾区时发现,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的钱款不足三成——河堤只修了一半就停工,灾民的安置房是漏雨的草棚,赈灾粮里还掺着麸子和石子。
在郑州城外的灾民安置点,一位名叫赵老栓的甲午老兵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对两人说:“我当年在甲午战争中丢了一条腿,朝廷说每月给五龙元的抚恤金,可这半年来,只拿到过一次,还是假币。现在闹水灾,家里的房子被冲垮了,孩子都快饿死了,去找知府要赈灾粮,却被差役打了出来!”
李鸿章看着老兵空荡荡的裤腿,想起甲午的惨烈,眼圈泛红——这些老兵是国家的功臣,却落得如此下场,是中枢的失职。他立刻让随从去知府衙门调取赈灾款项的账目,发现知府与河道总督相互勾结,将大部分赈灾款贪污,还伪造了“河堤完工”的验收报告。张之洞气得拍案而起:“这些蛀虫,连赈灾款和老兵抚恤金都敢贪,简直是丧尽天良!”
两人当即联名写下密信,快马送往北京。丁汝昌接到信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派左宝贵前往郑州查办。左宝贵抵达郑州后,将知府和河道总督革职查办,追回贪污的赈灾款120万龙元,重新修缮河堤,给灾民发放足额的赈灾粮,还补发了所有甲午老兵的抚恤金。赵老栓拿到抚恤金时,跪在地上对着北京的方向磕头:“多谢李中堂、张大人,多谢朝廷,我们这些老兵,没白为国家打仗!”
离开郑州后,两人又前往陕西、四川等地,一路察访下来,发现的问题远超预期——除了贪污腐败、教育滞后、民生困苦,还有地方官员为了政绩,虚报粮食产量;职业培训流于形式,工厂招工仍以“学徒制”为主,工人缺乏系统技能;公共医疗只覆盖到县城,农村地区没有医生,百姓生病只能靠“土方子”;休假制度更是形同虚设,无论是工厂工人还是政府职员,全年只有春节能休息三天。
在四川成都,两人还遇到了一件类似“驴得水”的荒唐事——成都府为了应付中枢的“乡村教育考核”,在偏远的郫县设立了一所“模范小学”,学校里只有一名“老师”,却是当地地主的傻儿子,学生都是雇来的村民,每天坐在教室里装样子,考核组一来就“上课”,考核组一走就解散。李鸿章得知后,当即要求成都知府撤销这所“假学校”,将贪污的教育经费用于修建几所真正的乡村小学,还特意留下随从,监督学校的建设进度。
五月初,两人抵达云南昆明。此时的云南鸦片种植依旧猖獗,虽然朝廷早已颁布《禁烟令》,但当地官员为了收取“鸦片税”,对鸦片种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昆明城外的山区,两人看到漫山遍野的罂粟花,一位老农无奈地说:“不是我们想种鸦片,而是种水稻一年只能赚五两银子,种鸦片能赚二十两,官员还说‘种鸦片不犯法,只要交够税’。去年有个乡邻不肯种鸦片,被差役把庄稼都毁了,还被抓走关了半个月。”
张之洞看着眼前的罂粟花,想起自己当年在湖北禁烟的成效,心痛不已:“鸦片不仅害了百姓的身体,还让国家的粮食产量下降,必须彻底禁绝!”两人立刻写信给云南巡抚,要求严格执行《禁烟令》,销毁所有罂粟,还让老农改种棉花、茶叶等经济作物,朝廷给予每亩地五龙元的补贴。云南巡抚接到信后,不敢怠慢,立刻组织兵力下乡销毁罂粟,还严惩了几名包庇鸦片种植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