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地时,李和站在隧道口,看着李瑞士和工匠们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蒸汽锤的叮当声在山谷里回荡,与远处火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属于钢铁与热血的歌。他忽然觉得,这条铁路不仅连接着义州与旅顺,更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无数像李瑞士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才是中国真正的希望。
回到旅顺后,李和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海圻”号的建造中。白天在船坞检查铆接、监督主炮安装,晚上在办公室批阅电报、制定海防计划,常常忙到后半夜。二月初的一天,他在检查“海圻”号的轮机舱时,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钢梯上——这些年的劳累、风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醒来时,李和躺在自己的书房里,妻子王氏正坐在床边,眼眶通红地给她掖被角。女儿李福珍趴在床沿,手里拿着一本算术书,见他醒了,赶紧喊:“娘,爹醒了!”小姑娘已经长到十岁,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粉色的棉袄,眼睛像极了王氏,却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你呀,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丁军门让人把你送回来时,你烧得都糊涂了,嘴里还喊着‘海天号’‘铁路’。”她端来一碗热粥,“快趁热喝了,这是我让厨房熬的小米粥,加了红枣,补身子。”
李福珍爬到床边,把算术书递给李和:“爹,您看我算的账对不对?这是船政学堂这个月的开支,裴爷爷说我算得比先生还准。”书页上的字迹工整清秀,数字旁边还画着小小的船锚图案,透着孩子的天真。
李和接过书,指尖拂过女儿的字迹,心里满是暖意。他喝着热粥,听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说家里的事——福珍学会了缝衣服,给自己做了件新棉袄;家里的老宅子修了修,院子里种的腊梅开了;丁军门的夫人送来了人参,让他补身子……这些琐碎的日常,却比军舰的轰鸣、铁路的汽笛,更让他觉得安稳。
丁汝昌来看他时,带来了个好消息:朝廷因为维新变法陷入混乱,康有为、梁启超被光绪帝重用,却得罪了慈禧太后,翁同龢忙着在朝堂上争权,没人顾得上水师的事。“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歇几天,”老提督坐在床边,烟杆放在桌上没点燃,“‘海圻’号的进度没问题,小张和工匠们都盯着呢;铁路那边有詹天佑和瑞士,也出不了岔子。”
李和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年,他像一根紧绷的弦,从黄海海战到造“海天”号,从修铁路到扩编海防陆师,从来不敢有丝毫松懈。如今病倒了,反而有了机会,能好好陪陪家人,能静下心来看看自己这些年的成果——北洋的军舰、南洋的铁路、广东的商船、福建的船厂,还有身边懂事的儿女、体贴的妻子,这些都是他在这个时代最珍贵的财富。
接下来的日子,李和难得地过上了“闲人”的生活。每天早上,他会陪着王氏在院子里散步,看腊梅绽放;上午,他会教福珍算术,听她讲船政学堂的趣事;下午,他会躺在藤椅上看书,偶尔处理几份重要的电报;晚上,他会给妻儿讲自己在海上的经历,讲“海天”号试航时的壮观,讲铁路工地上的故事。
一天傍晚,李和收到李瑞士发来的电报:鹰嘴崖隧道顺利打通,第一列火车成功穿过隧道,朝鲜的煤已经通过铁路运往旅顺。电报的最后,儿子写了一句话:“爹,您放心,我会把铁路修得稳稳的,让咱们的军舰永远有煤烧,让咱们的百姓永远有饭吃。”
李和把电报读给王氏和福珍听,妻子的眼里泛起了泪光,福珍则兴奋地跳起来:“等哥哥回来,我要让他带我坐火车,去朝鲜看樱花!”
李和笑着点头,望向窗外的旅顺港。远处的海面上,“海天”号正在巡航,舰上的龙旗在夕阳里泛着金色的光芒;铁路的方向,隐约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像在呼应着军舰的轰鸣。他忽然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看着亲人安康,看着海疆安宁,看着中国在自己的努力下,一点点走向强大。
病愈后,李和回到船坞的那天,小张和工匠们特意在“海圻”号的舰首挂了面红绸,说要给“副提督接风”。李和走上舰桥,看着正在安装的主炮,看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铁路工地传来的灯火,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维新变法的混乱、拳民的兴起、日本的觊觎,都在等着他们去面对,但只要有家人的支持,有水师弟兄的并肩作战,有像李瑞士这样的年轻人接力,他们就一定能守住这片海疆,守住这个国家的未来。
当天晚上,李和给四大水师和詹天佑发了封电报,内容很简单:“钢轨已通,钢舰待发,海疆永固,华夏永昌。”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他对这个时代的承诺,对家人的承诺,对所有守护这片土地的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