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好意,”李准夹起一块烤乳猪,“广东的工匠已经画出图纸了,用的是福建船政的水泥配方,比英国的‘波特兰水泥’还结实。上个月试浇了一段炮座,炮弹打上去只留个白印。”
爱德华的笑容僵了僵,转而说起国际局势:“俄国最近在海参崴增兵了,听说要修一条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通车后,他们的部队就能更快到远东。”他凑近一步,“贵国与俄国接壤,就不担心吗?”
“担心的该是日本人。”李准放下筷子,“这条铁路一通,俄国的陆军就能直插朝鲜半岛,日本想再打朝鲜的主意,得先问问俄国人答应不。”他看着爱德华惊讶的表情,忽然笑了,“我们四大水师上个月刚商量好,要是俄国敢南下,北洋守旅顺,南洋守海参崴,广东和福建的船就去截他们的补给线——倒是英国,真要看着俄国在远东坐大?”
爱德华没再接话,只是一个劲地劝酒。李准知道,英国人最怕俄国人抢了他们在华的利益,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们的软肋上。宴席散时,他故意绕到领事馆的花园,指着远处泊在港里的“威远”舰:“爱德华司令要是有空,欢迎登舰参观。不过得提醒一句,我们的炮口可不认什么国旗。”
回到舰上时,夜色已经漫过港内的灯火。李准站在甲板上,看着英国巡逻艇在“威远”舰周围游弋,像一群不敢靠近的鬣狗。参谋官递来丁汝昌的急电,说日本议会通过了新的海军法案,打算在未来五年建造六艘巡洋舰,经费从赔款里扣。
“扣吧,扣得越多越好。”李准把电报凑到灯笼下看,“他们的百姓连米都吃不起,还想跟咱们比造舰?上个月马尼拉的华侨说,日本的粮价涨了三成,不少渔民都把船卖了换粮食——这样的国家,造再多船也撑不了三年。”
他让人给旅顺发报,让小张在“海天”号的辅炮里多装几门速射炮:“日本人喜欢玩偷袭,咱们得防着点。告诉丁军门,等‘威远’号开春回北洋,我带广东水师的工匠去旅顺,把咱们改鱼雷管的法子教给北洋的弟兄。”
正月十五的夜里,广州湾放起了烟花。李准站在“威远”舰的舰桥,看着岸上的百姓举着灯笼欢庆,忽然想起几年前在黄埔船厂当管带时,那时广东水师只有三艘老舰,连海盗都敢欺负。如今“威远”号这样的主力舰能在港内过冬,十三行的商船敢去马尼拉、暹罗做买卖,靠的不只是船坚炮利,更是这四海联防的底气。
“给裴大人发报,”他对发报员说,“问‘闽复’号开春后能不能来南海巡逻,咱们两家的船合起来,把从香港到新加坡的航线护得严严实实。”他顿了顿,补充道,“再问问船政学堂的学生,‘龙凤级’旗舰能不能设计成适合南海气候的,广东的银库愿意多捐点钱。”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金色的碎屑落进海里,像无数闪烁的星子。李准望着“威远”舰的龙纹舰首,忽然觉得这舰虽暂不属于广东,却早已和这片海域连在了一起。等开春回到北洋,等“海天”号顺利下水,等四大水师的联合演习开始,他们终将让所有觊觎这片海的人明白——龙旗所至,即是海疆。
凌晨时分,了望哨报告说,法国舰队悄悄驶离了广州湾,朝着越南方向去了。李准知道,他们是被“威远”号的 presence(存在)吓走的。他让人升起北洋水师的提督旗,在晨雾中,那面旗帜与广东水师的军旗并排飘扬,被海风拂得猎猎作响。
“起锚,”他对舵手说,“去琼州海峡转一圈。让那里的渔民看看,‘威远’号在,就没人敢来撒野。”
舰船缓缓驶离香港,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李准站在船尾,看着岸上的灯火渐渐远去,忽然想起李和在威海卫说的话:“海军不只是军舰,更是百姓心里的底气。”此刻舱底传来的轮机声,甲板上水兵们的笑谈,远处隐约传来的渔歌,都在印证这句话——这暖港里的每一声回响,都是海疆安宁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