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光绪帝派来的特使宣读圣旨时的情景,特使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声音透过扩音筒传遍整个威海卫:“……北洋水师将士,奋勇杀敌,护我海疆,功在社稷,特加封丁汝昌为海军提督……”当时台下的士兵们欢呼着,不少人泪流满面,那是胜利的喜悦,也是对牺牲战友的告慰。
可丁汝昌心里清楚,这胜利只是暂时的。外国的军舰还在沿海游弋,不平等条约还压在百姓身上,中国的海军与列强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奏折,上面是他连夜写的海军发展计划:五年内建造十艘战列舰,扩建三个海军基地,开办四所海军学堂……每一条都写得密密麻麻,旁边还标注着需要的经费和人才。
“大人,邓管带求见。”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
丁汝昌把奏折收好,说了声“进”。邓世昌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花名册:“大人,陆战队的扩招名单定了,您过过目。”
丁汝昌接过花名册,翻开一看,上面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籍贯和出身,大多是山东、河北一带的年轻人,还有不少是牺牲将士的子弟。其中一个叫“王大海”的少年,备注里写着“父,王福,‘超勇’舰水兵,战亡”。
“这些孩子,最小的才十六岁。”邓世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可他们说,要替爹报仇,要把日本人赶出去。”
丁汝昌的手指在“王大海”的名字上顿了顿,想起那个总爱给少年们讲海战故事的王福,那个在“超勇”舰沉没时,还在喊着“保护弹药库”的老水兵。
他抬起头,看着邓世昌:“告诉他们,报仇不是目的,守护才是。咱们建海军,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不用再像他们一样,小小年纪就上战场。”
邓世昌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对了,陆军那边派来的教官已经到了,都是参加过平壤战役的老兵,说要教陆战队近身格斗的本事。”
“好,让他们好好学。”丁汝昌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以后的战争,不只是在海上,港口、岛屿、沿海城镇,都可能成为战场。陆战队要能上得去、守得住,成为海疆的第一道防线。”
“还有,和李中堂,张香帅以及其它水师提督商量下,从我们的一亿两海防款中,取出一千万两,用于战后抚恤和赈济灾民,让中堂大人派心腹来统管此事。”
邓世昌离开后,丁汝昌又看了一会儿海图,直到窗外传来起床号的声音,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上的佩剑,决定去看看新入伍的水兵们。
操场上,几百个年轻的水兵正在操练,他们穿着崭新的制服,虽然动作还不太熟练,但眼神里的认真劲儿让人动容。王大海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个子不高,却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丁汝昌想起昨天在花名册上看到的照片,这孩子跟他爹王福长得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黄海的星星。
“稍息!”教官喊了一声,水兵们齐刷刷地放下手。王大海偷偷抬起头,看了丁汝昌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耳朵却红了。
丁汝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多大了?”
“回大人,十六。”王大海的声音有点抖,却很响亮。
“知道为什么来当水兵吗?”
“知道!”王大海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俺爹说,海军是国家的门户,守好门户,家里人才安全。俺要像俺爹一样,当最勇敢的水兵!”
周围的水兵们都鼓起掌来,丁汝昌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想起战争最艰难的时候,有人说北洋水师完了,中国的海疆守不住了,可就是这些普通的士兵,这些失去父亲的孩子,用他们的热血和信念,撑起了这片海疆。
“好样的!”丁汝昌提高了声音,对着所有水兵说,“你们的父辈用生命告诉我们,海疆不是靠嘴说就能守住的,得靠船,靠炮,靠你们手里的枪,靠你们心里的劲儿!从今天起,好好训练,好好学本事,将来让那些敢来欺负咱们的人,看看中国海军的厉害!”
“是!”水兵们齐声喊道,声音震得操场上的旗帜都在发抖。
丁汝昌走到海边,看着“定远”舰缓缓驶出港口,舰上的黄龙旗在阳光下格外鲜艳。不远处,“威远”舰的修复工作已经进入尾声,工匠们正在给船身刷漆,崭新的灰色船身倒映在海面上,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
萨镇冰的无线电队正在搭建信号塔,高高的铁塔在海风里稳稳地立着,像是在向世界宣告着什么。
十一月中旬的北京,天气已经很冷了。丁汝昌穿着朝服,站在太和殿前,听着光绪帝宣布成立海军部的圣旨。当听到“任命丁汝昌为海军大臣”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心里清楚,这不是荣誉,而是沉甸甸的责任。
回到威海卫后,丁汝昌立刻召开了海军部第一次会议。他把那份写满计划的奏折摊在桌上,对着邓世昌、萨镇冰、李和他们说:“从今天起,咱们要做的事,比打赢一场战争更难。建海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一代一代干下去。”
他指着奏折上的条款:“江南制造局要扩大规模,三年内造出能和欧美列强抗衡的战舰;福州船政学堂要扩招,不仅要教驾驶、轮机,还要学外语、学算术,将来咱们的水兵,得是有文化的水兵;沿海的每一个港口,都要建防御工事,架上最先进的大炮……”
“大人,经费怎么办?”有人问。
丁汝昌沉默了一下,说:“只能从海防经费里面先拨一部分,我已经给朝廷上了奏折,请求削减宫廷用度,把钱省出来建海军,但这部分咱就别指望了。另外,咱们可以和其它国家商人合作,他们的船队在咱们的保护下出海,交点保护费,既让他们安心,也能给咱们添点经费。”
大家都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了期待的光。李和突然说:“我还有个想法,咱们可以把缴获的日本军舰图纸改改,融入到海天级的建造中。江南制造局的工匠们说,那些图纸虽然复杂,但咱们能看懂,还能改得更好。”
“好主意!”丁汝昌拍了拍手,“就这么办,不仅要造,还要造得比他们的好!”
会议结束后,丁汝昌又去了烈士陵园。夕阳下的墓碑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像是在散发着微光。他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刘国柱墓碑上的尘土:“孩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海军部成立了,以后咱们的海军会越来越强。你看,那些年轻的水兵,他们会替你守着这片海疆,守着咱们的家。”
海风拂过,墓碑旁的松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丁汝昌站起身,望着辽阔的大海,远处的“定远”舰正在返航,舰上的灯光在暮色中一闪一闪,像是在眨眼睛。他知道,中国海军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像王大海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像邓世昌、萨镇冰、李和这样的将士们一直坚守,中国的海疆就永远不会沉没。
威海卫的港湾里,越来越多的舰船来来往往,商人们的笑声、水兵们的操练声、工匠们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属于中国海疆的新歌。丁汝昌站在“定远”舰的舰桥,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这片海疆上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