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拆开信封,信里说,诺贝尔收到了他的信,对北洋水师的困境深表同情,也对中国工匠的执着印象深刻。他坦言自己近年已很少涉足军用炸药研究,但理解“以防御求和平”的必要。
“……若中国确有需要,我可于明年春季启程。”信中写道,“无需重金,只需提供一间设备齐全的实验室,让我能与贵国工匠共同试验。此外,我希望能亲眼看看贵国的舰船与火药坊,了解实际需求,而非纸上谈兵。”
最让李和振奋的是最后一句:“听闻贵国工匠善用本土材料改良技艺,这正是我感兴趣的。或许,我们能从彼此的经验中,找到更好的答案。”
“成了!”李和把信递给丁汝昌,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答应来了!”
丁汝昌戴上眼镜,逐字看着译文,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拿起朱笔,在信的末尾画了个圈:“好!立刻回信,告诉他实验室我们马上建,舰船随时可以看,只要他能来,一切都好说!”
消息传到火药坊,赵师傅和王师傅他们正在熬硝石,闻言都扔下手里的活,跑到院子里互相道贺。赵师傅抹了把脸,把沾着硝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说啥来着?真有本事的人,不在乎钱,在乎的是能不能做点实在事!”
王师傅已经开始盘算:“实验室得建在离火药库远点的地方,免得出事。设备嘛,咱们现有的车床、碾药机虽然旧,但修修还能用,实在不够,去烟台洋行买!”
腊月的威海卫,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港湾,但水师上下却透着一股暖意。工匠们冒着雪,在火药坊旁平整土地,准备搭建新的实验室;李和让人把赵师傅他们积累的配方、试验记录都整理成册,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了好几份,打算等诺贝尔来了,好给他参考;丁汝昌则再次上奏朝廷,禀报诺贝尔应允来华的消息,这次附上了回信译文,语气比上次强硬了些:“机不可失,若再拖延,恐误大事。”
除夕那天,威海卫的营垒里挂起了红灯笼。李和在“平远”号的甲板上巡视,水兵们正用松枝装饰炮位,权当过年。远处的火药坊方向,新盖的实验室已经有了雏形,木架在白雪映衬下,像个蓄势待发的箭头。
他想起诺贝尔信里的话——“从彼此的经验中找答案”。或许,这就是他们超越日本火药的关键。不只是照搬西方的技术,更要把中国工匠的智慧与西方的化学理论结合起来。
海风卷着雪沫子吹来,李和裹紧了大衣。他知道,诺贝尔来华只是第一步,前路还有无数难题:语言不通、材料短缺、技术保密、甚至可能还有朝堂的掣肘。但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远处的海面上,薄冰正在阳光下慢慢融化,露出海,仿佛已经看到了春天——看到实验室里跳动的酒精灯,看到工匠们与金发碧眼的洋人围着药锅讨论,看到新的火药在靶场上炸开,威力足以震慑任何来犯之敌。
他掏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诺贝尔回信里的一句话,是他让教习翻译成中文的:“真正的力量,来自理解与合作。”
李和握紧怀表,对着风雪中的海面,轻轻吐出一口气。
等春天来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