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落在了靶船左侧约四丈远的地方,激起巨大的水花。
“妈的!”李和低骂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的怒火。这就是清国海军的炮术水平?距离不过三千码,竟然偏出这么多!若是在实战中,这样的精度,只能给敌人挠痒痒。
他快步走下舰桥,来到主炮平台。枪炮大副正满头大汗地调整炮身,见管带过来,连忙跪下:“管带,是卑职无能……”
“起来!”李和厉喝,“跪着能让炮弹打中靶船吗?告诉我,为什么偏得这么多?”
枪炮大副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回管带,炮身有些许松动,六分仪的镜片也……也有些模糊……”
“模糊?松动?”李和走到主炮旁,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炮身,指尖触到一处细微的锈迹,“这炮上个月才保养过,怎么会松动?镜片模糊,为何不早报?”
枪炮大副脸色发白:“回……回管带,保养的备件是军械局发的,可能……可能不太合规格。瞄准设备……卑职想着,凑合用也……”
“凑合用?”李和猛地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周围的水兵,“你们都听着!这门炮,是我们‘平远’的獠牙!是保家卫国的利器!今日凑合用,他日真刀真枪地跟洋人干起来,谁来给我们凑命?!”
水兵们被他的气势震慑,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李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这些积弊,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周福成,”他喊道,“传令下去,今日操练暂停。所有人,分成两队,一队由枪炮大副带领,拆检主炮,所有松动部件,一律更换,没有合适的备件,就用现有的材料打磨适配;另一队由你带领,清洗所有镜片,用麂皮蘸着酒精擦,擦到能看清十里外的飞鸟为止!”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告诉弟兄们,从今日起,‘平远’号的规矩改了。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哪个营、哪个舰,到了我李和手下,就得认一个理——你们只管往死里练,剩下的交给我就是。总有一天,大海会告诉我们,今天流的汗,能换回来的,是明天的命!”
海风依旧呼啸,卷起李和的话语,在“平远”号的甲板上回荡。周福成望着管带坚毅的背影,忽然感觉,这艘沉寂已久的铁甲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李和的目光投向北方,似乎能看到些许威海卫的轮廓。五年后,那里将是北洋水师的坟墓。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平远”号,让这支渐渐腐朽的海军,在灭亡之前,发出最后的、也是最响亮的怒吼。
夕阳西下,将黄海染成一片血色。李和站在舰艏,看着水兵们笨拙却认真地拆检炮身,心里默默盘算着。他需要时间,需要让“平远”号尽快形成战斗力;他需要人脉,得想办法接触到北洋水师的核心层,至少,要让李鸿章知道“平远”的价值;他更需要打破那些无形的枷锁——衙门的拖沓、派系的倾轧、思想的僵化……
前路,注定布满荆棘。李和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带给李和一丝坚毅。
龙旗依旧在桅杆上飘摇,只是这一次,在李和的眼中,它不再仅仅是腐朽与屈辱的象征。
它,或许还能代表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