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执事打量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到赵乾身后那几位长老抬着的、散发着浓郁灵光的礼箱时,眼神微微一动,点了点头:“宗主稍候,容我禀报阁主。”
不多时,执事返回,躬身道:“阁主有请,赵宗主请随我来。”
赵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众人跟随执事,穿过层层阵法与回廊,最终来到一座位于山巅、仿佛伸手便可摘星揽月的宏伟星殿之中。
殿内穹顶绘满周天星斗,缓缓流转,散发出玄奥的气息。一位身着紫色星袍,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眼神开阖间似有星河幻灭的老者,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他便是天机阁当代阁主,名为星陨子,修为虽只是灵皇境初期,但其推演天机、卜算命运之术,在东域堪称一绝,无人能出其右,因此地位超然。
“赵宗主大驾光临,令我天机阁蓬荜生辉。” 星陨子声音平和,带着一丝缥缈之意,目光扫过赵乾身后的礼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知赵宗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还备下如此厚礼,真是客气了。”
赵乾上前几步,再次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星陨阁主谬赞了。在下此番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相求,望阁主能施展无上妙法,为我推算一人之根底、命格。”
“哦?” 星陨子抚须一笑,脸上带着属于天机修行者的自信与傲然,“我天机阁以推演天机立世,窥探命运长河虽涉禁忌,但寻常修士之命数,倒也不难推算。赵宗主既然诚意而来,但说无妨,老夫必当尽力而为。”
他见赵乾带来的礼物极为丰厚,心中已有计较,这等大主顾,自然要好生招待,更要展现出天机阁的手段,以便日后长久往来。他甚至已经想好,待推算完毕,要如何云山雾罩地描述一番,既显高深,又能让对方觉得物有所值。
赵乾见星陨子如此自信,心中稍定,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真元催动,秦玄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再次浮现于殿中。
“便是此人,名为秦玄。恳请阁主推算其来历、根脚,以及……与我灵东宗之因果气运。” 赵乾语气郑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希望能从天机阁这里,得到一些关于秦玄的确切信息,以印证或打消凌啸天那语焉不详带来的巨大压力。
星陨子目光落在秦玄画像之上,初时并不在意,只觉得这年轻人气度不凡。他微微一笑,傲然道:“赵宗主放心,区区一个年轻修士,即便有些天赋,其命运轨迹又能复杂到何处?待老夫运转周天星算,为你一窥究竟!”
说罢,他神色一肃,双手迅速掐动印诀。顿时,整座星殿微微震颤,穹顶之上的周天星斗光芒大放,无数道细如发丝的星光垂落,汇聚于星陨子身前,形成一面光华流转的星辰光镜。
星陨子低喝一声,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光镜之中,同时双目之中星河倒转,紧紧锁定秦玄的画像,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以无上秘法,撬动命运长河的一角,窥探属于秦玄的天机!
光镜之上,起初一片模糊,随即开始有景象闪烁,似乎要显现出什么。星陨子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嗡!!”
光镜猛地剧烈震颤,上面的景象不是变得清晰,而是瞬间化为一片混沌!那混沌并非虚无,而是充满了无序、混乱、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气息,蕴含着大恐怖、大破灭的意境!
“什么?!” 星陨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与骇然!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寻常修士,哪怕命格再奇特,推算时也总有迹可循,或金光护体,或紫气东来,或煞气缠身……但像这般直接归于混沌,仿佛此人根本不存在于命运长河之中,或者说,其命运本身,就是一片无法窥探的混沌禁区的情况,他闻所未闻!
他不信邪,以为是秘法力度不够,一咬牙,不顾损耗,疯狂催动体内真元和魂力,甚至引动了星殿积累的部分本源星力,强行向那片混沌深处窥去!
“给老夫开!”
他怒吼一声,眼中星河爆发出刺目光芒,试图撕裂那片混沌迷雾。
就在他的神识触角强行探入混沌深处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超越了一切时空、因果、规则的恐怖意志,顺着星陨子那缕探入的神识,如同沉寂了万古的灭世雷霆,轰然反噬而来!
那意志至高无上,冷漠无情,仿佛代表着天地宇宙的本源法则,不容蝼蚁窥伺!
“噗——!”
星陨子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完整,整个人如遭太古神山正面撞击,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口中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他周身缭绕的星辰之光瞬间黯淡、崩碎,紫色的星袍寸寸裂开,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急剧萎靡!
“砰!” 他重重地撞在星殿后方那坚硬无比、铭刻着无数防御阵纹的墙壁上,直接将墙壁撞出一个人形凹坑,然后像条死狗一样软软地滑落在地,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整个星殿之内,星光紊乱,阵法哀鸣,一片狼藉。
赵乾和他带来的几位长老,全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号称可窥天机,东域推演第一人的天机阁阁主星陨子,竟然在推算那个秦玄时,遭到了如此恐怖的反噬?直接重伤垂死?!
这……这怎么可能?!那秦玄,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的命运,竟然连天机阁阁主都无法窥探,甚至引来了如此可怕的存在反噬?!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了赵乾的心脏,让他遍体生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强如凌啸天太上长老,会那般恐惧,会说出“臣服是生路,甚至是机缘”的话!
连天机都无法窥探其命运的人,其背景和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范畴!
不知过了多久,瘫软在地的星陨子才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同样面无人色的赵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此……此人……命运……混沌……不可窥……不可测……非……非我等……能……触及……抱……歉了……赵……宗主……”
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天机阁的几位长老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冲上前去,喂药的喂药,输送真元的输送真元,乱作一团。
赵乾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他带来的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后怕与庆幸。
待心情稍稍平复,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赵乾心头。有恐惧,有震撼,但隐隐地,竟然还有一丝……释然?
他看了看那些带来的厚重礼物,原本是作为请动星陨子出手的酬劳,此刻却觉得有些烫手。他深吸一口气,对一位忙着救治星陨子的天机阁长老拱了拱手,涩声道:“今日之事,实非我等所愿。这些薄礼,便留予贵阁,权作补偿与阁主疗伤之用。我等……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依旧处于震撼中的长老们,几乎是逃离了这座让他感到无比压抑的星殿。
返回灵东宗的飞舟上,赵乾独自站在船头,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云海,目光闪烁不定。
最初的恐惧和震惊过后,理智逐渐回归。凌啸天的臣服,星陨子的惨状……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那个名为秦玄的年轻人,拥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背景和力量。与这样的存在为敌,无疑是自取灭亡。
但反过来想,凌啸天的话或许没错。臣服于这样的存在,或许真的不是末日,反而……是一场机缘?一个能让灵东宗摆脱东域桎梏,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契机?
想到此处,赵乾心中那最后一丝不甘和屈辱,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萌芽。
回到宗门后,赵乾立刻以宗主之名,下达了一系列措辞严厉的命令。
首先,将秦玄的画像供奉于祖师堂侧位,令全宗上下铭记,见画像如见青玄宗使者,需行大礼。
其次,将臣服青玄宗,奉其为宗主宗的消息,正式通告全宗,并即刻开始执行贡赋缴纳事宜,不得有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亲自拟定,并刻入宗门铁律之首:
“凡我灵东宗弟子,无论内门外门,无论身处何地,若遇青玄宗门人,必须执弟子礼,以示尊敬。若有丝毫怠慢不恭,轻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重则……立毙当场!”
这条宗规一出,整个灵东宗一片哗然,但联想到太上长老的异常和宗主的严令,以及那画像上年轻人深不可测的眼神,所有的不满和质疑,都被压了下去。一种新的秩序,开始在灵东宗内悄然建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玄,对此一无所知,他正与慕怜月携手,继续着他们看似平凡,却注定不会平静的历练之旅。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而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