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特眉头紧锁。情况很不乐观。他们迷失在这未知的地下世界,补给消耗严重,还有伤员。更重要的是……
“那个东方异乡人……”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暗河上游那无尽的黑暗,“他到底是谁?那份契约……”
他回想起溶洞中,陶乐在自身濒死之际,射出那救下理查德一命的微弱气针。那绝非地狱爪牙的行事风格。还有他身上那迥异于圣光和地狱之力的能量,以及他能在那等恐怖的能量冲突和死亡漩涡吸力下存活下来的顽强……
这个东方人身上充满了矛盾与谜团。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骑士问道,声音中带着迷茫。失去了方向,身处绝境,即使是最坚定的圣骑士,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阴霾。
兰斯洛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出一个精致的、镶嵌着细小圣晶石的罗盘,但罗盘上的指针只是在疯狂旋转,无法指明方向。这里的能量场极其混乱,干扰了一切指向性的法术和道具。
“我们先沿着河岸向上游探索。”他做出了决定,“那个东方人很可能也被冲到了上游。找到他,弄清楚契约的真相,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同时,寻找离开这里的出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沉重:“另外,提高警惕。我能感觉到,这片地下世界并不简单。除了死亡能量,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他的话语让刚刚稍事放松的骑士们再次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休整了约莫半小时,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兰斯洛特小队开始沿着崎岖不平的河岸,向上游方向艰难跋涉。铠甲在寂静的地下空间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与永不停歇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
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上游数公里外,那个他们急于寻找的“东方异乡人”,此刻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微妙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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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乐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回元丹的药力让他恢复了一丝微薄的真元,如同溪流般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流淌,缓慢修复着。蕴神丹的效果更为显着,灵魂的创伤被稳定住,不再恶化,甚至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
但最大的问题,依旧是左肩的“净化”之伤。那团力量如同最顽固的污渍,牢牢盘踞,他的微薄真元根本无法驱散,只能勉强形成一层薄薄的隔离层,阻止其进一步扩散。
然而,就在他全力运转真元,试图加固这层隔离层时——
异变再生!
他胸口那沉寂的地狱契约,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真元的微弱流动,以及那试图被压制的净化之力,竟然再次产生了反应!
一丝极其精纯、冰冷、带着无尽诱惑与毁灭气息的黑暗能量,如同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契约中渗出,避开了他真元的阻挡,直接绕向了左肩那团净化之力!
它并非要帮助陶乐驱散净化之力,而是……吞噬!
这缕地狱能量,带着一种饥渴的本能,猛地缠绕上那团乳白色的净化之力!黑暗与光明,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力量,再次在陶乐的体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噗!”
陶乐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次的血液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他感觉自己的左肩仿佛成了一个微缩的战场,两股他都无法掌控的至高力量正在那里疯狂厮杀、湮灭!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那是一种从存在层面上被撕扯、被否定的极致痛楚!
他的意识再次被推向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极致的痛苦和冲突打破了!一段尘封的、来自东方古老传承的、关于阴阳轮转、否极泰来的晦涩经文,如同本能般浮现!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祸福相依,死生轮转……”
没有时间理解,没有时间参悟!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按照那经文中最粗暴、最直接的一种臆想,强行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真元,不再去隔离,也不再试图驱散任何一方,而是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将全部的真元,悍然冲入了左肩那黑暗与光明交锋的核心漩涡!
“要炸……就一起炸个痛快!给老子——转!”
他这是在引爆炸药桶!试图用自身为炉鼎,引动那微弱的东方真元为引子,强行促使这两种极端力量发生某种不可预测的……蜕变!
是彻底湮灭?还是……否极泰来?
下一刻,极致的痛苦吞噬了他的一切感知。
在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似乎模糊地“看”到,左肩那黑暗与光明疯狂交锋的核心处,那缕微弱的青色真元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引发了难以想象的剧变!一点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纯粹、仿佛蕴含着生死轮转至理的……混沌灰芒,一闪而逝!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将他淹没。
他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生死不明。
只有他左肩的伤口处,那令人不安的乳白色净化之光和暗红色的地狱侵蚀痕迹,似乎……同时淡化了一丝?而在那伤口的最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灰色,如同沉睡的种子,悄然潜伏了下来。
地下空洞,重归死寂。唯有暗河的水声,永恒地轰鸣着,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关乎生死、光明与黑暗的、刚刚拉开序幕的古老秘密。
而远处,兰斯洛特小队沉重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