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明看了一眼那些“雕塑”,又看了看自己那两个还在缓慢恢复正常、心有余悸的手下,苦涩地摇了摇头。“书记,带不走。那股力量……很古怪,它似乎在保护他们,或者说,在‘囚禁’他们。任何外力想介入,都会被‘同化’。”
“同化……”赵卫东咀嚼着这个词,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他想起了苏正,想起了那份报告,想起了那句“让所有人都‘享受’这份‘便捷’”。
这哪里是批示,这分明是划下了一片神之领域。在这片领域里,苏正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则。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赵卫东的声音里,压抑着一股风暴。
“不。”马东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离去的群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书记,我有个想法。”
“说。”
“我们带不走他们,但我们可以……把这里变成一个‘展厅’。”马东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电话那头,赵卫东的呼吸一滞。
“封锁现场,但不要清场。”马东明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拉起警戒线,把这些‘展品’和群众隔开。然后,把我们的人安排在外面,维持秩序。”
“你到底想干什么?”
“书记,您不觉得,这是最好的警示教育吗?”马东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任何文件,任何会议,都比不上让全市的干部,都来亲眼看一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慢作为’,什么叫‘报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苏秘书长已经把戏台搭好了,连演员都给我们就位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观众请来。”
赵卫东在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能想象到,当这个“懒政者雕塑展”的消息传出去,整个云州市的官场,将会掀起一场何等恐怖的十二级地震。
这步棋,走得太大,太险,也太狠了。
它彻底抛弃了所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潜规则,将体制的脓疮,血淋淋地、活生生地,展览在所有人的面前。
可……这不正是苏正想要的吗?
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去矫正一种最顽固的弊病。
“好。”赵卫东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按你说的办。我马上让市委办公厅发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全市所有副处级以上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到政务服务中心,现场接受‘警示教育’!”
挂断电话,马东明眼中寒光一闪。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一众还处于震惊中的下属,下达了命令。
“一组,封锁所有出入口,拉起警戒线!”
“二组,联系公安,在外围维持秩序!”
“三组,给我搬几台摄像机来,对准这几个‘典型’,全程录像,我要最高清的!”
纪委的队伍,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高效地运转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片“寂静”的雕塑群中,一尊“雕塑”——那个之前负责安监窗口,与环保窗口互相推诿的年轻人——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缓慢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眼球,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血丝一根根爆出。他的嘴巴,以一种令人牙酸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张开。
人群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他……他要干什么?”
“他好像……想说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年轻人。他的喉结,在凝固的时间里,艰难地上下滚动着,仿佛在积蓄着一股冲破堤坝的力量。
终于,一个模糊的、被拉长了的音节,从他那缓慢开合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