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山像是打开了泄洪的闸口，将他脑子里所有肮脏的秘密，全都倾泻而出。
“还有青石街！那条街的拆迁，根本就没走正常程序！我们伪造了百分之八十的居民同意书！那个百年戏台，是我亲自下令连夜推平的！因为开发商等不及了，他说每拖一天，就要少赚一百万！”
“还有幸福家园安置小区！那个项目的承建商是我小舅子！他用泡沫砖代替承重墙，用劣质海砂代替河沙！验收报告是我签的字！我知道会出问题，但我收了他一辆顶配的保时捷卡宴！”
“还有……”
他一件件，一桩桩，把那些被他埋在心底、以为永远不会见光的罪恶，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全部抖了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不仅捅向他的同伙，也狠狠地捅在自己的心口上。
他说的越多，脸上的血色就越少，身体的颤抖就越剧烈。
说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像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鼻涕、口水流了满脸。
“我……我都说了……全都说了……”
他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仰着头，对着那架冰冷的无人机，发出了最后的哀求。
“求求你……让这一切停下来吧……”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住烂尾楼……”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片绝望的啜泣。
整个紫云山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信息量爆炸的“直播审判”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专案组长-老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看着瘫倒在废墟中的赵宝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云州的官场，要地震了。而且是十二级的大地震。
他刚想拿出手机，向市委书记赵志远汇报这惊天的变故，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几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没有鸣笛，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径直驶入了警戒线内，停在了专案组的旁边。
车门打开，走下来几个神情肃穆、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一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他扫了一眼现场这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眉头紧锁。
老王看到这人，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声音都有些发紧。
“周……周书记！”
来人，正是省纪委副书记，周正国！
周正国没有理会老王的问候，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栋丑陋的烂尾楼骨架，和瘫在楼前的赵宝山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震惊，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审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纪委人员的耳朵里。
“云州市纪委，从现在开始，暂停所有关于此案的调查工作。”
老王愣住了：“周书记，这……”
周正国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此案，由省纪委直接接管。把你们刚刚录下的所有原始视频资料，全部封存，移交给我们。”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迈步朝着赵宝山那栋被无形之墙笼罩的烂尾楼走去。他的身后，两名省纪委的工作人员立刻跟上。
他们要干什么？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个疑问。
只见周正国走到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冲撞，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里面那个已经形同死狗的赵宝山。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在观察。
然后，他对着里面，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宝山，你的问题，组织上已经掌握了。”
“现在，我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
周正国的声音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似乎在斟酌一个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词语。
“……你的‘居住环境’，可以改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