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贫困户的血泪,他们依然住在破旧的土坯房里!
夜风穿过山谷,带着一股子凉意,吹得人汗毛倒竖。
老人那句“西洋景”,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苏正心里,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他站在原地,望着村东头那片模糊的黑影,那黑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与周遭低矮破败的土房格格不入。
“大爷,您早点歇着。”苏正冲着老人的背影说了一句,便不再犹豫,转身朝着村东头走去。
脚下的路更加难走,像是村里人刻意废弃了一般,野草从泥土里钻出来,肆无忌惮地侵占着路面。鞋底踩在湿滑的烂泥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空气里,除了柴火的烟味和泥土的腥气,似乎还多了一丝油漆和石灰的味道,很新,也很怪异。
苏正没有开手机的手电,他已经习惯了黑暗。黑暗能让他看得更清楚,清楚地看到那些隐藏在光亮之下的东西。
他路过一户人家,土坯墙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屋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破了洞的屋顶漏下来,照见里面空空如也,家徒四壁。他甚至能想象,下雨天时,屋里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就是报告里那个“实现百分之百安全住房覆盖”的地方。
苏正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他胸中那股从县委办公室里燃起的火,此刻已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沉到骨子里的冷。他想起了那份报告,那上面每一个印刷精美的字,每一个鲜红醒目的数据,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正在一刀刀剐着这个村庄的血肉。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那片黑影终于近了。
借着朦胧的星光,苏正看清了。
那是一排房子,崭新的房子。
白墙青瓦,门窗齐备,二层小楼的样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村东头的空地上。在周围一片破败的土房映衬下,它们显得如此光鲜亮丽,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片贫瘠土地上的海市蜃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正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就是报告附录里那张照片上的新楼吗?
可那股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
太安静了。
这一排新楼,没有一扇窗户透出灯光,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它们就像一排精致的墓碑,静静地立在黑暗里,透着一股死气。
苏正走得更近了些,他绕到这排楼房的侧面。
然后,他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所谓的“新楼”,只有一面墙。
就像是戏台上的布景,只有朝向村外路口的那一面,被粉刷得光鲜亮丽,装上了崭新的门窗。而侧面和后面,则空空如也,只有几根简陋的木头架子支撑着那面薄薄的墙体。墙体之后,不是宽敞明亮的房间,而是荒草丛生的空地,以及空地后方,那些更加破败、更加触目惊心的土坯房。
原来,这就是老人说的“西洋景”。
一个专门为了拍照、为了应付检查而搭建的巨大模型。一个用村民的尊严和血汗,涂抹出来的政绩工程。
苏正站在那面假墙的阴影里,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墙面。墙上的白色涂料还很新,蹭了他一手白灰。他甚至能想象,当领导的车队从远处的公路上经过时,远远望见这一排沐浴在阳光下的“新式民居”,该是何等的满意与欣慰。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一面假墙后方的土房里传了出来,打破了死寂。
苏正的心猛地一抽。
他绕过那面冰冷的、骗人的墙,走向那间传出声音的土房。这房子比他刚才路上看到的任何一间都要破,半边屋顶已经塌陷,用几块破油布勉强遮着,风一吹,油布哗哗作响,像是随时要被撕碎。
房门是用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门轴坏了,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苏正站在门口,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屋里亮着一豆灯火,不是电灯,是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能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床边,给躺在床上的人喂着什么。
苏正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叩了叩那扇破门。
“笃,笃。”
屋里的女人吓了一跳,喂药的动作停了下来,警惕地望向门口:“谁?”
声音沙哑,透着疲惫和惊恐。
“大嫂,我路过的,想讨碗水喝。”苏正用了和之前一样的说辞。
女人没有立刻开门,屋里沉默了许久,只听见床上那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门没拴,你自己进来吧。”女人的声音里满是戒备。
苏正推开门,一股更加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迈步进去,昏暗的灯光下,屋里的情景让他呼吸一滞。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家。
地上是潮湿的泥地,墙角堆着一堆发霉的稻草。除了那张用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床,屋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同样用砖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