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当钉子户,不该给政府添麻烦,不该狮子大开口!”李建国在电话那头,声音哽咽,充满了悔恨,“我同意拆迁!我马上就同意!你们的条件,我都答应!不,我不要你们的条件了!你们之前说的那个补偿标准,我同意!求求您了,张主任,您现在就派人来,我们马上签合同!”
张主任捏着电话,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是加班太久,出现了幻听。
李建国?那个扬言没有一千万别想动他家一块砖的李建国?现在哭着喊着要按最初的标准拆迁?
“李建国,你是不是喝酒了?”张主任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样!我们是按政策办事,不是陪你们过家家!”
“没喝酒!我一滴酒都没喝!”李建国急得快要跳起来,“张主任,我求您了!我真的想通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不能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啊!我愿意,我现在就搬!房子我立刻就清空,你们明天……不,今晚就能来拆!”
这番“觉悟”之高的话,让张主任更加觉得不真实。他跟这帮钉子户打了这么久交道,他们的德性,他一清二楚。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离谱。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上哪儿给你签合同去?明天再说吧。”张主任觉得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准备挂电话。
“别!别挂!”李建国听出他要挂电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张主任!求您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只要您现在答应我,我……我补偿款可以再少要一点!在原标准上,我再给您让十万!不,二十万!”
张主任彻底懵了。
还有这种操作?拆迁谈判,第一次见到被拆迁户主动降价的。而且是一降二十万。
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陷阱!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陷阱!
“李建国,我把话说明白了,你想玩什么仙人跳,找错人了。政策就是政策,一分都不会多,也一分都不会少。你想通了,明天上班时间来办公室谈。你想耍花样,我们奉陪到底!”张主任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他认为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他的底线。
电话那头,李建国沉默了。
就在张主任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带着无尽绝望和破釜沉舟意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牙齿咬碎了才吐出来的。
“张主任……我不要钱了。”
“什么?”张主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一分钱补偿款都不要了!”李建国的声音又高了一些,充满了决绝,“房子我白送给国家!只要……只要你们能马上派人来,把这房子给我拆了!现在!立刻!马上!”
张主任握着手机,站在办公室里,如遭雷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不要钱?白送?还要求立刻拆?
这已经不是陷阱了,这是玄幻。
“你……”张主任刚想说“你疯了”,电话那头的李建国,仿佛知道他内心的挣扎,抛出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提议。
“张主任,我知道您不信我……这样,我给钱!我给你们拆迁办钱!我出十万!不,我出二十万!只要你们答应,连夜把我的房子推平!钱我马上转给您!求您了!就当是帮我个忙!行不行啊!”
说到最后,李建国已经泣不成声。
张主任拿着电话,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干了二十年拆迁工作,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钉子户,不仅不要补偿款,还要倒贴二十万,求着你半夜去把他家给拆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钉子户通电话,而是在跟一个急于摆脱凶宅的鬼故事主角对话。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室里另一部座机,也尖锐地响了起来。
张主任还没从李建国的“倒贴二十万”中回过神来,一个年轻的下属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脸色比哭还难看。
“主……主任!出邪事了!”
下属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指着上面一长串名字。
“从刚才开始,办公室所有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全……全都是那些最难缠的钉子户打来的!内容都一样!”
张主任的目光落在纸上,王婆子、赵瘸子、孙老三……每一个名字,都曾让他头疼得吃不下饭。
下属咽了口唾沫,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张主任,声音发颤地说道:
“他们……他们都在哭着喊着要自首,说不要钱了,还问……还问我们拆迁办的账号是多少,他们想……想给我们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