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赵强粗重的喘息声。另外三个老板面面相觑,眼神从最初的疑惑,慢慢变成了警惕和审视。
一个身家过亿的大老板,突然之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这比恐怖故事还离奇。
赵强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他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拨通了自己老婆的电话。
“快!查查你的卡!还有家里的……快!”
电话那头,他老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的卡全被冻结了!不对,不是冻结,是里面的钱都没了!刚才我姐(王平老婆)打电话过来,哭得跟死了人一样,说他们家也一样!一分钱都没了!她说王平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纪……纪委?”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赵强脑子里炸开。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账户异常,不是黑客攻击。
这是天塌了。
他妹夫那棵大树倒了,而他们这些寄生在树上的藤蔓,也一并被连根拔起。
他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牌桌上那些刚刚还让他意气风发的麻将牌,此刻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块块白色的墓碑。
……
类似的一幕,正在清源县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里,王平的堂弟,某局的办公室副主任王力,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吹嘘自己新提的宝马X5。
“……这算什么,我哥一句话的事。下个月,我这‘副’字就能去掉。到时候,我给学校捐个图书馆!”
他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买单。”
几分钟后,他在女老师玩味的注视下,涨红着脸,试遍了身上所有的卡和手机支付。
“先生,您的所有支付方式都显示余额不足。”服务员礼貌而冷漠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在市郊的一栋别墅里,王平的表哥,一个靠着他拿工程的包工头,正准备将一箱现金塞给某个关键人物。当他打开那个常年满载的保险箱时,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金属内壁和几包干燥剂。
一个又一个通过王平的权力获得不义之财的人,在这一刻,被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精准地剥夺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根基。
恐慌像瘟疫一样,通过电话线和网络,在这张肮脏的关系网中飞速蔓延。
“我的钱也没了!”
“我也是!卡里一分都不剩!”
“王平被纪委带走了!电视上都出快讯了!”
“完了!全完了!他肯定把我们都供出去了!”
“供出去?他妈的,老子一分钱没贪,都是他塞给我的!现在钱没了,罪名还要老子背?”
“去找他老婆!去他家!让他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愤怒、恐惧、猜疑、背叛……所有肮脏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金钱的消失彻底点燃。那些曾经因为利益而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人,瞬间变成了互相撕咬的疯狗。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找到王平,或者王平的家人,把自己的损失找补回来!
……
清源县纪委,灯火通明的审讯室里。
王平呆呆地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固定着。他已经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像个坏掉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季同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急着讯问,他在等。等那持续不断的电话,彻底摧毁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王平的手机被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屏幕亮着,来电提醒和短信预览像潮水一样涌来,无声地展示着他那个世界的崩塌。
“老婆:王平你个畜生!赵强带人来砸我们家门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娘俩就没命了!”
“王力:哥,你到底怎么了?我被学校停职了!你快想办法啊!”
“刘明:王平!你他妈的再不接电话,我就把你这些年干的破事全捅出去!大家一起死!”
一条条信息,一声声控诉,一个个威胁。
那些曾经对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亲戚朋友,此刻都变成了催命的恶鬼。
他曾以为,他用钱为家人和亲信构建了一个坚固的、可以荫庇几代的安乐窝。
直到此刻他才悲哀地发现,他构建的不是安乐窝,而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他自己,就是那个点燃引线的人。而那些所谓的亲人、朋友,在火药桶爆炸的瞬间,第一个要炸死的就是他。
金钱构筑的关系,在金钱消失的那一刻,便只剩下了仇恨。
王平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名为“绝望”的寒意。
他看着桌上那部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又抬起头,看着对面神情冷漠的季同。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我说……”
“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