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任,”苏正最后看向吴远山,“麻烦您帮我盯着点,在我写完报告之前,不接任何电话,不见任何人。”
吴远山看着苏正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又是担忧又是佩服。他知道,苏正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写,天塌下来,我先给你顶着。”
苏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拉开椅子坐下,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王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老李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的标题,他只敲了两个字——“内参”。
这不是一份循规蹈矩的督查报告。他很清楚,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这份报告会先交到吴远山手里,再由吴远山呈报给县委办公室,然后分发给相关的县领导。等报告到了县长那里,大概率会像上次那份关于县医院的报告一样,石沉大海,甚至还会提前走漏风声,让王平等人有所准备。
这一次,他要换一种玩法。
“内参”,是直通车,是只能摆在极少数人案头上的密件。它绕开了所有繁琐的程序和可能存在的阻碍,将最真实、最尖锐的问题,直接捅到最高决策者的面前。
这是一种权力,也是一种冒险。用好了,是斩妖除魔的利剑;用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苏正没有犹豫。他将那封带着农民体温和血印的信放在手边,开始敲击键盘。
他的手指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沉重而有力。
报告的开头,他没有用任何官样文章的套话,而是直接描绘了今天在征地办门口看到的一幕——“……秋日午后,数十名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农民,以血肉之躯,横陈于征地办冰冷的门前。他们不为喧闹,不为滋事,只为一句公道。其中一位老妪,坐于台阶之上,其哭声尖利,闻者无不心碎……”
他没有渲染,只是白描。但那文字背后压抑的悲愤,却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第二部分:事实与数据。
他将小王整理的周边市县补偿标准,与清源县的标准,用最直观的表格形式呈现出来。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百分比差距。
“……参照A市标准,我县补偿标准低38.7%;参照B市标准,低42.1%……此标准不仅远低于周边地区平均水平,更严重违背了省政府[20XX]17号文件中‘确保被征地农民原有生活水平不降低’的基本原则。经测算,此标准下,农民失去土地后,所得补偿款不足以在县城购置同等面积房产的五分之一,长远生计堪忧……”
写到这里,老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抱来了一大摞落满灰尘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