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生站在卫生间门口,推开门,探头进去。然后,他就那么定住了,一动不动,像是在欣赏什么绝世名画。
颜文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怎么样?”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钱福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绝望、迷茫和恐惧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对着众人,无力地摇了摇头。
轰!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如果说第一家是意外,那第二家呢?还是村支书家!这已经不是意外,这是明晃晃的打脸!
李卫民的腮帮子紧紧绷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小腹的胀痛感也愈发清晰。他现在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解决生理问题,然后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极度羞辱的地方。
“换一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县长,要不……我们先回镇上?”颜文斌小心翼翼地提议。他看出了县长的脸色不对,也猜到了几分。
“我说,换一家!”李卫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回去?灰溜溜地回去?那他这个县长,他组织的这个“体验团”,岂不成了全县最大的笑话?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就不信,这一个模范村,连一个能用的厕所都找不出来!
钱福生已经彻底懵了,像个提线木偶,被颜文斌推着,机械地走向第三家。
“李会计家!他家是党员,觉悟高!”
结果,一样。
“张民兵家!他家是退伍军人,作风好!”
结果,还是一样。
……
半个小时过去了,视察团在石桥村里转了小半圈,连续检查了七八户被标记为“模范”的人家。每一扇卫生间的门被推开,迎来的都是同一种令人窒息的恶臭,和同一种满到令人绝望的景象。
那些崭新的马桶和蹲便器,此刻仿佛成了一个个复制粘贴的艺术品,以一种惊人的一致性,向这群尊贵的客人,展示着它们“丰满”的内涵。
队伍里的气氛,已经从尴尬,变成了诡异。随行的干部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荒诞感。这比闹鬼还可怕!闹鬼尚可以唯物主义来解释,可眼前这一幕,该如何解释?难道全村人约好了在今天集体“创作”,就为了给县长一个惊喜?
钱福生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不再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走着,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而县长李卫民的忍耐,也终于到达了极限。
那股生理上的紧迫感,已经从最初的隐隐作痛,变成了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剧烈冲击。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后背的衬衫也已经湿透。他感觉自己的膀胱像一个被持续注水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炸开。
作为一县之长,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必须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双腿已经不自觉地微微并拢,每走一步,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村道两旁,是粉刷一新的房屋,但每一扇门后都可能藏着一个“生化陷阱”。远处,是开阔的田野,绿油油的麦苗正在茁壮成长,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田野……
一个无比荒唐,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诱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李卫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憋得脸色发青的几位局长,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村民。
尊严和体内的压力,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颜文斌。”李卫民的声音因为极力忍耐而显得有些沙哑。
“在,县长。”颜文斌立刻凑了过来。
李卫民没有看他,目光投向村外那片一望无际的田野,他沉默了片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嘴里说出几个字。
“找个……僻静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