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味儿也太上头了。”
“福生同志，你们村是不是在搞什么新型的生态肥料实验？”
钱福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汗水顺着他那用发蜡固定得一丝不苟的鬓角滑落下来，留下了一道油腻的痕迹。
“各位领导，误会，肯定是误会！”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已经有些变调，“前面，前面就是王老七家了！大家一看便知！我们村的厕所，绝对是全县第一流的！眼见为实，眼见为实！”
他几乎是小跑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用事实来洗刷这莫名其妙的“污点”。
李卫民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他身边的其他领导见状，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与他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整个队伍，就这样停在了距离王老七家院门口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钱福生跑到了王老七家的院门口，回头一看，发现领导们都没跟上来，全都神情古怪地站在原地，像一群在躲避瘟疫的鹌鹑。
他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县长，各位领导，到了，就是这里！”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着那扇崭新的院门，大声喊道。
颜文斌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钱福生，你先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钱福生拍着胸脯保证，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飘忽。
他推开王老七家的院门，一股更为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当场昏厥过去。院子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只母鸡在墙角悠闲地啄食。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钱福生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院子角落那间独立的小房子上。白色的瓷砖外墙，铝合金的门窗，正是这次“厕所革命”的样板工程。
“看！各位领导请看！”他指着那间厕所，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这就是我们村新改造的卫生间！外面都这么漂亮，里面更是干净得不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了过去。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要亲手推开那扇门，让所有质疑都烟消云散。
视察团的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钱福生。他们也想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钱福生站在了厕所门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夹克领口，深吸……哦不，他这次学乖了，只是憋住了一口气，然后脸上重新堆起自信的笑容。
他伸出手，握住门把手，手臂用力，带着一种展示珍宝的仪式感，猛地将门向里推开。
“请看！这就是我们石桥村的……”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门后的景象，让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只见那雪白的陶瓷马桶中，一种黄褐色的、不可名状的、仿佛有生命般正在微微起伏的物质，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峰，尖顶甚至已经触碰到了马桶盖的内侧。
一股凝聚了天地间至秽至臭的、宛如实质的气体，随着门的打开，如同一头被囚禁已久的猛兽，咆哮着冲了出来。
钱福生首当其冲，被这股“生化武器”般的冲击波正面击中。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被熏得直流眼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站在他身后几米外的颜文斌和几位局长，也未能幸免。他们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经历了从好奇到震惊，再到极致嫌恶的飞速转变。
“呕……”
一位养尊处优的局长，当场就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