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县长秘书颜世宽则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他擦拭眼镜的动作已经停止，金丝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正以一种极有规律的频率，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嗒…嗒…”
这声音很轻，却像精准的节拍器，为即将到来的高潮，计算着倒计时。
苏正的手指，顺着材料上的文字缓缓移动。他的动作很慢，像一个初学认字的学生，在逐字逐句地阅读。
“……石磨村水库项目，自立项以来，历时三个月。期间，我们克服了重重困难，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得到了村民的广泛支持……”
他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麦克风。
钱书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血液在奔涌。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掌控感，让他无比着迷。
快了，就快了。
下一段，就是关于项目资金的具体说明。
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预备起身的姿态，只等那个错误的数字从苏正口中吐出，他就会像一头捕食的猎豹，一跃而起，咬断猎物的喉咙。
苏正的食指，停在了那一行关键的文字上。
台下，林晚晴几乎停止了呼吸。
会场里，几百名干部，无论是真心听讲的，还是百无聊赖的，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台上。他们从这诡异的安静和缓慢的节奏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苏正抬起眼皮，目光似乎在台下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钱书明的脸上。
他看到了钱书明脸上那再也掩饰不住的、扭曲的笑容。
苏正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很淡的，甚至有些腼腆的笑容，就像他刚来乡政府报到时，面对所有人的自我介绍一样。
“关于项目的启动资金，根据县委办提供的这份会议材料显示，市财政、县财政累计下拨专项扶贫款……”
他顿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钱书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已经半个身子站了起来，只等最后那个词落地。
苏正张开了嘴。
就在此时！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的扩音系统里炸开！
紧接着，苏正身后那块巨大的LED投影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原本清晰地显示着“清源县乡镇工作经验交流会”红色大字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炫目的雪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