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暖流涌入手臂的瞬间,苏正的身体像是被过了一遍微弱的电流,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酥麻。
这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吸收刘主任和他外甥李伟的怨气时,那股力量是冰冷的,带着尖锐的刺,像一把锥子,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吸收那些被迫勤政的老油条们的怨气时,力量虽然精纯了些,却依旧是阴郁的、压抑的,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可此刻从万民伞上传来的这股能量,却是温暖的,厚重的,带着阳光晒过新棉被的味道。它没有攻击性,不狂躁,反而像一条温顺的溪流,缓缓淌过他干涸的心田,滋养着每一个角落。
口袋里的那支英雄钢笔,正贪婪地吞噬着这股暖流。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怒火攻心时的滚烫,而是一种温润的发热,像一块被体温捂热的暖玉,安详而舒适。
苏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发生着怎样奇妙的变化。
在别人眼中,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誉给惊得呆住了。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看起来憨厚又老实。
“拿着!孩子,拿着!”老村长见他发愣,以为他还在推辞,干脆把他的手死死按在伞柄上,用他那粗粝的嗓门喊道,“这是我们石磨村的心!比金子都重!你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们!”
周围的村民们也跟着起哄。
“苏同志,收下吧!”
“就是!我们全村人的心意!”
喧闹的人声将苏正从那种奇妙的感应中拉回了现实。他脸上发烫,看着眼前这张张朴实而真挚的脸,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二楼走廊上,林晚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苏正收下那把伞时,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微笑。
在她看来,这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把“万民伞”,就是那个神秘组织对自己和苏正这段时间工作的“绩效奖励”。它以一种最传统、最能凝聚人心的方式出现,既是对苏正功绩的肯定,也是在向整个清水镇官场宣告——苏正,是他们罩着的人。
“看见没?”角落里,办公室的老杨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事嘀咕,“林镇长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伞……啧啧,送的不是伞,是前程啊!”
旁边的同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着被村民簇拥在中间的苏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这个年轻人,太邪门了。
锣鼓喧天,场面热闹非凡。苏正被推着说了几句颠三倒四的感谢话,脸红得像猴屁股。好不容易,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村民们,那把巨大的万民伞,被郑重地安置在了镇政府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像一座无声的丰碑。
喧嚣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同事们看苏正的眼神,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们客气地打着招呼,言语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他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使唤的“万能小苏”,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苏正应付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趟厕所,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去厕所,而是拐进了楼梯间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冬日的风声。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英雄钢笔。
钢笔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可苏正的瞳孔,却在下一秒猛地收缩。
他看见,在那光滑的黑色笔杆上,原本只有几道代表着“官僚怨气”的、时隐时现的血红色纹路。而现在,就在那些红色纹路的旁边,竟然多出了一丝全新的纹路。
那是一丝极细、却又无比清晰的金色纹路。
它不像红色纹路那样张扬、充满了破坏欲,而是内敛的、沉静的,散发着一种温润而庄严的光泽。它就那么安静地烙印在笔杆上,与那些血色纹路交织在一起,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给这支老旧的钢笔,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贵气。
苏正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道金色的纹路。
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触感,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奇妙感觉。他闭上眼睛,甚至能回想起刚才那股涌遍全身的暖流,那是来自石磨村全体村民最纯粹的感激与喜悦。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如果说,那些红色的纹路,代表的是来自官场的、负面的“怨气”……
那么这道金色的纹路,代表的就是来自民间的、正面的“功德”!
苏正的心头豁然开朗。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这支神笔的能量机制。
“官僚怨气”,是它对外发动力量的“弹药”。每一次反向批示,无论是吹倒雕塑,还是把人焊在椅子上,亦或是水淹贪官,消耗的都是这种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能量。这种能量,像是烈性炸药,威力巨大,效果立竿见影,专门用来惩戒奸恶,破除阻碍。
而今天吸收的这种“功德之气”,似乎作用完全不同。它没有那种狂暴的破坏力,反而像是一种滋补品,在强化和滋养着钢笔的本身。
苏正隐约感觉到,钢笔的内部结构,似乎因为这丝金色纹路的出现,变得更加稳定和坚韧了。如果说之前的神笔是一把威力巨大、但后坐力也同样惊人的土制火铳,那么在吸收了“功德”之后,它正在朝着一把精准、稳定、且威力更胜从前的狙击步枪进化。
怨气主外,用以降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