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他脸上的希望就凝固了。那个红色的阀门,被经年累月的湿气腐蚀得死死的,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水垢,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拧不动分毫。
“他妈的!他妈的!”张大强急得破口大骂,他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抄起一把扳手,对着阀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阀门没动,那根连接着阀门的水管,却因为承受不住这股蛮力,从连接处应声断裂!
“呲——”
一股比卫生间里更加粗壮的水柱,从断裂的水管处喷薄而出,像一条苏醒的巨蟒,直接糊在了张大强的脸上。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瓷砖上,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完了。
张大强躺在冰冷的水里,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昂贵的水晶吊灯。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将他包围。他能感觉到水位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从脚踝,到小腿,再到膝盖……
这不正常。
这绝对不正常!
就算是水管爆裂,也不可能全屋同时爆!就算是水压过高,也不可能高到这种凭空制造出几条瀑布的程度!
一股寒意,比身上的水更冰冷,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想起了苏正那个年轻人离开时,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眼神。
一个荒诞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了他的脑海。
是那个小子……
不,不可能。他甩了甩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出去。一个临时工,他能有什么本事?难道他会什么巫术不成?自己真是被水泡昏了头,开始搞封建迷信了。
“老张!老张!你快想想办法啊!”他老婆的哭喊声从卧室传来,她正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名牌包包和衣服往床上堆。
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
张大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客厅里,那套他引以为傲的红木沙发,此刻正像一艘笨拙的船,在浑浊的水中微微摇晃。新买的七十寸液晶电视屏幕上,倒映着这满屋狼藉,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的荒诞画作。
他狼狈地爬上那张红木沙发,又从沙发跳到餐桌上。餐桌是唯一还没被水淹没的高地。他蹲在桌子上,浑身湿透,像一只落汤鸡,瑟瑟发抖。
他看着自己这个被精心装潢、引以为傲的家,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肮脏的浴缸,心中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水,仿佛有生命,有意志。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淹没这里的一切,淹没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伴随着邻居焦急的喊声。
“老张!张主任!你在家吗?你家是不是漏水了?水都从门缝里渗出来了,把整个楼道都给淹了!”
张大强蹲在餐桌上,听着门外的喊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开口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门外站着的,不仅仅是他的邻居。还有他经营了一辈子的脸面,和他那可笑的、不堪一击的尊严。
而这一切,正随着这满屋的浑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