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已经不是一场只给清源县看的戏了。
观众席里,来了一位分量最重的“评委”。
……
林晚晴没有走远。
她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窗户边上,晨风吹拂着她散乱的发丝,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当她看到苏正宿舍的门被推开,那个年轻人拿着手机走出来时,她正准备开口,却看到苏正的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凝重与兴奋的奇异表情。
“谁的电话?”她下意识地问。
苏正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复杂。
“张承光。”
林晚晴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不是苏正,她不需要去思考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这三个字,就像一个开关,瞬间启动了她脑子里所有关于“官场”、“层级”、“利害”的警报器。
“他……他找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说,他明天要来听我们的发言。”苏正的回答,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晚晴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完了。
这一次,这两个字不再是虚无的感慨,而是变成了具体得可以触摸的现实。
她脑子里那些关于苏正的猜测,那些“后台通天疯子版”的离奇传说,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怪不得他敢顶撞钱文博。
怪不得他敢拿县委书记当挡箭牌。
怪不得他敢写出那样一份只有四个字的“战书”。
原来,他根本不是在胡闹,也不是在赌气。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底气的。他的底气,甚至不是来自县里,而是直接通到了市里!
可他为什么不早说?
林晚晴死死地盯着苏正,她想从他那张看起来依旧有些木讷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答案。
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就像一口深井,你以为已经看到了底,却发现那只是水面倒映的假象,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再次席卷了林晚晴。
她折腾了一晚上,恐惧了一晚上,最后下定决心,要陪着一个“疯子”上演一出“自杀式袭击”。
结果到头来,她才发现,人家根本不是自杀,而是带着尚方宝剑的“巡按”,所谓的“自杀式袭击”,不过是人家请君入瓮、准备当众行刑的仪式!
而她,这个自作聪明的清水镇镇长,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悲壮的、可笑的配角。
她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
可这一次,她笑不出来了。
她只是沉默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楼下走去。
苏正跟在她身后,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刚刚才升腾起来的、决绝而疯狂的气场,在接到这个电话后,又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迷茫、自我怀疑,以及一丝被欺骗的屈辱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办公楼,坐进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里。
车子发动,缓缓驶出清水镇政府的大院。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正知道,这通电话,彻底改变了这次县城之行的性质。
林晚晴也知道。
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车子开得很稳。
当车子即将汇入通往县城的主路时,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正。”
“嗯?”
“你那份‘实事求是’的稿子……”她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再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