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刚迈进门,脚步没半分迟疑,径直冲到桌边,“哗啦”拉开板凳稳稳坐下。可攥着衣角的手早沁出冷汗,指节泛白,她死死抿着唇,想按捺住胸腔里乱撞的心跳,却越急越慌。
苏建兵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刚进门就压得屋里的空气沉了几分。
他压根没心思坐,高大的身影杵在桌旁,硬生生遮去窗外大半光亮。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眼尾往下耷拉着,瞧着就吓人。“娘,别绕弯子了。”他声音沉得像裹了冰,火气直往外冒,“珍珠在哪?连春花也不见影,你们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
这话像根针,猛地扎在夏兰心上。
她身子一颤,慌忙直起身,声音飘得像要散架,眼神更是躲躲闪闪,不敢往苏建兵脸上落:“建兵,哪有瞒着你……是珍珠,她非要去县城,说看见同学的头花好看,闹着要去买。春花劝不住,只好跟着去了。”话说到一半,她嗓子发紧,连自己都觉得这谎话漏洞百出,指尖在衣角上绞得更紧了。
苏建兵眉头拧成个疙瘩,火气顺着嗓子往外冒:“春花也糊涂!她明知我今天来接珍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跟着瞎跑!”话是说春花的,眼睛却像钩子似的盯着夏兰,那眼神明摆着——他压根不信。
夏兰被盯得坐立难安,额头上的汗珠子密密麻麻冒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抬手胡乱擦了两把,勉强挤出个笑,声音发颤:“建兵,春花也是没法子,珍珠闹得厉害,她怕出事才跟着去的,哪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正说着,门帘“哗啦”被掀开,王光辉端着个冒油的青花大碗,另一只手攥着瓶敞口白酒,脚步匆匆地进来了。
他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嗓门亮得像敲锣:“建兵来啦!早听春花说你今儿来,我赶紧去街上切了斤猪头肉,还打了瓶好酒,咱爷俩正好喝两盅!”
他边说边往桌边凑,眼角却飞快瞟了夏兰一眼——这老太婆脸色白得像纸,指尖在桌沿下抖个不停,王光辉心里一沉:完了,让她撒个谎都吓成这样,再不说两句,指不定就把珍珠的事抖出来了。
他赶紧提高声调,岔开话题:“对了,念塘那孩子咋样了?刚听说她在砖瓦厂搬砖砸伤了脚,没落下啥后遗症吧?”话音刚落,他“咚”地把碗往桌上一放,油亮亮的猪头肉堆得冒尖,卤香混着辛辣的酒气一下子漫开,总算把屋里的闷气压下去些。
苏建兵眉头没松半分,目光在那碗肉、那瓶酒上扫了圈,最后死死钉在王光辉脸上,语气冷得像冰:“爹,春花也太不懂事了。我半个月没见珍珠,她倒好,私自带珍珠去县城,连个信都不留!”
王光辉端着酒瓶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粗糙的瓶身,随即又咧嘴笑起来,伸手就去拉苏建兵的胳膊,力道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嗨,多大点事!女娃子就爱凑热闹,去县城逛逛也新鲜。放心,这周末我准让珍珠回你那儿住两天。”
苏建兵盯着他脸上的笑,喉结滚了滚,满肚子火气像被堵了半截。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闷哼一声,弯腰猛地拉开板凳坐下,木凳腿在地上刮出“刺啦”一声,听得人牙酸。
王光辉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忙拧开酒瓶,琥珀色的酒液“哗哗”往两个粗瓷碗里倒,都快溢出来了。
他把一碗酒推到苏建兵面前,眼底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嘴上却热乎:“来,建兵,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咱爷俩边喝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