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和杨春花回到堰东镇已是傍晚,他们从省城火车站到镇上,三小时的颠簸让两人连一口热汤都没沾,杨春花的帆布包磨得肩膀发红,王强的眉头则拧成了疙瘩。
“先找地方落脚,再寻口吃的。”王强的声音裹着疲惫。
杨春花揉着酸胀的腰,眼神里带着点疑惑:“镇东那家旅馆不是你常去的?怎么不往那边走?”
“你懂个屁!”王强猛地压低声音,警惕地扫过空荡荡的街道,“我是啥身份?流窜犯能在一个地方扎窝?再说朱秀红不见了,她家里人能不找过来?”
乡下的夜来得快,七点刚过,镇上的铺子就关得七七八八,只有昏黄的路灯在街角亮着。
两人踩着影子走了半条街,才看见“为民旅馆”的木牌在夜色里晃——玻璃门上蒙着一层薄灰,里面隐约飘出锡剧《珍珠塔》的调子,像从旧时光里漏出来的。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烟草的热气扑面而来。柜台后,穿蓝布褂的老头正眯着眼跟着收音机哼唱着锡剧珍珠塔,见有人进来,只抬眼扫了一下,声音懒懒散散:“住店?就剩一间尾房,两张小床,一晚三块五。”
王强一看就是个黑店,就没讨价还价。
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零钱,指尖捏着的纸币还带着汗湿的潮气。老头慢悠悠地开了张手写收据,又摸出串挂铜钥匙的铁链子:“二楼最里头,水房在楼梯口,十点后别吵。”
木楼梯被踩得“吱呀”响,钥匙的叮当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进了房间,杨春花反手关上门,后背贴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可算能歇会儿了……”
她掏出怀里的冷馒头,咬下去的瞬间干得呛了声,赶紧从布包里摸出矿泉水猛灌两口。
王强却没歇着,先反锁了房门,又搬来椅子抵在门后,这才在床边坐下。
他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掉出一根烟,打火机“咔嗒”响了三下才点着:“明天小陈肯定去古塘村,找苏建军和孙秀——到时候苏老太一准知道苏念塘是她亲孙女,咱们珍珠的好日子就全黄了。”
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神变得狠戾:“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念塘先回苏家住。两个丫头在家里,小陈分不出谁是谁,就能瞒过所有人。”
“让念塘回去?”杨春花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声音陡然拔高,“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赶出去,现在让她回去?再说她能愿意?”
“你懂什么!”王强把烟蒂按灭在床头的搪瓷缸里,火星溅起时他的语气更沉,“不让她回去,这事根本成不了。”
他顿了顿,手指敲了敲床沿:“你明天一早回村,找你婆婆说这事,趁你婆婆现在还不知道念塘是她亲孙女,也不知道珍珠不是她亲孙女。再说你婆婆本来就恨念塘,说不定真能答应。等珍珠认了吴静,你就跟建兵离婚,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圆了。”
杨春花愣了愣,慢慢点头:“这话听起来也有道理,可要是小陈问起银锁起来怎么办?”
“就说老太太洗衣服弄丢了——她年纪大了,记不清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