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巴塔哥尼亚高原,世界的尽头。
狂风裹挟着冰粒,抽打在荒凉如火星表面的红色砂岩上,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在这片生命禁区的边缘,一座孤零零的、半球形金属建筑匍匐在山脊背风处,像一只搁浅的金属巨兽,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和锈迹。这里是“旅者”提供的坐标——“风哨”观测站。
一架经过特殊防寒改装、涂着白色迷彩的小型垂直起降运输机,在能见度极低的暴风雪中艰难地悬停,放下吊索。张明身着厚重的极地防寒服,顺着吊索滑降,单膝跪在冰冷的岩石上。强劲的寒风几乎要将他掀翻,防寒面罩瞬间结了一层白霜。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除了风声,只有死寂。观测站的圆形气密门紧闭着,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按照“旅者”的指示,他走到门边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动态密码。
“嗤——” 一声轻微的气流声,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里面昏暗的通道。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和某种陈旧书籍气味的暖风扑面而来。
张明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身后,气密门迅速关闭,将狂暴的风雪隔绝在外。通道内灯光昏暗,两侧是布满管线和仪表的墙壁,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干燥而温暖,与外面的酷寒判若两个世界。
他沿着通道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廊道中回荡。这里安静得可怕,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坟墓。根据“旅者”的情报,艾瑞斯博士应该就在这里,但为何毫无动静?
通道尽头是一扇普通的金属门。张明伸手推开。
门后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穹顶高达十米,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平台,此刻正悬浮着不断变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星图和数据流。四周的环形墙壁完全被书架占据,上面塞满了各种语言的古籍、手稿和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从穹顶透下的冷白光柱中缓缓舞动。
而在房间中央,全息平台前,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蜷缩在轮椅里的瘦小身影。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头发稀疏雪白,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艾瑞斯博士?”张明试探着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轮椅缓缓转动。一张布满深深皱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映入张明眼帘。老人的眼睛深陷,但瞳孔却异常清澈,甚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锐利,静静地注视着张明。他看起来极度虚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最后、最炽烈的光芒。
“你来了……”艾瑞斯的声音干涩沙哑,像风吹过枯叶,“‘钥匙’的共鸣者……我感觉到你身上的‘印记’了……还有……‘守望者’那令人作呕的冰冷气息……”
张明心中巨震!艾瑞斯不仅知道他接触过“钥匙”(指孙茜的血脉或Ω区的关联),竟然能直接感知到他体内来自“海眼”巨锚的力量!
“博士,时间不多了。”张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老人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月影岛和Ω区发生了异变,‘门’可能就要打开了。我们需要知道真相,以及阻止它的方法。”
艾瑞斯嘴角扯动,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阻止?年轻人,你以为我们是在对抗一个组织,一项技术吗?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周期。”
“周期?”张明皱眉。
“生命的周期,文明的周期,甚至……宇宙的周期。”艾瑞斯的目光投向那变幻的全息星图,眼神变得悠远而绝望,“‘深渊’,不是怪物,也不是遗迹……它是‘清理者’,是‘归墟’的引路人。”
“归墟?”张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当一个文明发展到某个临界点,当它对生命和能量的运用触及禁忌,当内部熵增到无法挽回时,‘归墟’程序就会启动。”艾瑞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吟诵史诗般的苍凉,“‘深渊’会苏醒,打开连接‘虚无’的‘门’,释放出‘净化’的能量潮汐,抹去一切,为下一个周期……腾出空间。”
张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Ω区的“深渊”,不是可以被战胜的敌人,而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是文明周期末日的执行者?
“那‘信天翁’……月影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