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和一种属于家的、安宁的味道。
张明站在客厅中央,有些局促,仿佛自己身上还带着逃亡路上的尘土和寒气,与这个温馨的环境格格不入。
“坐吧。”林雨指了指沙发,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神里的关切和激动却难以掩饰,“我给你倒杯水。”
张明依言坐下,沙发柔软的触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与过去十几天地狱般的经历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林雨端来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打量着他:“瘦了太多,也黑了。但眼神……不一样了。”
张明苦笑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种久违的舒适感。“能活着坐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他顿了顿,看向林雨,“你怎么样?没受伤吧?那些证据……”
“我没事。”林雨摇摇头,语气肯定,“你交给我的日记和录音,我通过最稳妥的渠道,直接递到了省纪委主要负责同志的案头。正是因为这些证据确凿,才促使省里下定决心,迅速对赵德胜采取了措施。至于那个牛皮纸包裹……”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的判断没错,王海确实留了后手。包裹内层的衬纸,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经过技术处理,显影出了几笔赵德胜通过海外空壳公司转移的巨额资金记录,还有他与省里某个关键人物几次秘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这些,是连疤脸男都不知道的核心机密。”
张明心中了然,王海的缜密和决绝,再次让他感到震撼。“疤脸男……死了。”他低声说。
“我知道。”林雨神色复杂,“他交出的东西,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加速了保护伞的暴露。但他手上血债累累,这个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两人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又释然的情绪。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背后是无数人的命运转折和生死代价。
“案子……现在怎么样了?”张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林雨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而振奋:“进展非常迅速,可以说是雷霆万钧。赵德胜对主要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试图将责任推给无力。鼎盛集团李总也落网了,交代了大量行贿和利益输送的内幕。更重要的是,省里那位……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张明听到后,瞳孔微微一缩。那是一位经常在本地新闻中出现的重要人物,级别远在赵德胜之上!果然,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场风暴的波及范围远超想象。
“目前,专案组正在深挖细查,牵扯到的人员还在不断增加。这是一场彻底的清算。”林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王海的冤屈,可以昭雪了。李桂琴阿姨,我们也已经派人秘密接走,安排了新的身份和住处,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听到李桂琴安全的消息,张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那个在恐惧中煎熬了多年的老人,终于可以安度晚年了。
“那你呢?”张明看向林雨,“你参与了这么多,会不会有麻烦?”他知道,林雨作为警察,绕过常规程序直接向上级递交证据,本身也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林雨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确实有一些程序上的问题需要说明,但鉴于案件的特殊性和取得的重大成果,上级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而且,我递交证据的渠道是绝对合规的。现在,我暂时停职配合调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有新的安排。”她顿了顿,看着张明,“倒是你,张明,你才是这次事件中最关键、也承受了最多的人。”
张明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一个记者该做的事。”他想起老码头那个夜晚,想起王海日记里的血泪,想起李桂琴绝望的眼神,“是王海和李阿姨,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们的付出不会白费。”林雨坚定地说,“这个案子,会成为推动法治进程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而你,张明,你的报道……”
“报道?”张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他九死一生,几乎丢掉了性命,早已将报道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当然要报道!”林雨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这一切的亲历者和关键证人!你的报道,将是给公众的一个最真实、最深刻的交代!这也是对王海、对李阿姨、对所有被赵德胜一伙侵害的人,最好的告慰!”
张明沉默了。报道意味着要将自己重新置于聚光灯下,意味着要回顾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也意味着可能还会面临未知的风险。但林雨说得对,真相需要被记录,被传播。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