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回忆和老鬼相处时的那些感受——我爱他吗？我恨他吗？我想念他吗？我不知道。”穆亦说。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应该还在荒野里，捏着鼻子咽下圆齿蟒吐给我的食物。”
在她拿起第三支烟的时候叶凌制止了她。
“别抽了，呛死了。”她说。
穆亦愣了愣，笑了下把烟收了起来。
“行吧，”她轻松地说，“反正故事也讲完了。”
“你和我讲这些，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要死了吗？”叶凌问。
“啧啧啧，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姑娘。”穆亦摇着头说，“哪有说话这么直白的，你比我还不像人。”
叶凌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你完全可以离开的，凭你的能力，去哪里都能活下来，何必守在这里。”
穆亦指了指她面前那块小小的墓碑。
“我看到上面的名字了，小雅。”她说。
“这片土地上许多孩子是长不大的。”她重复了一遍自己曾说过的话，“沙海公会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穆亦说，“做人做得久了，我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可有时候，有些人，也会违背天性去做些蠢事。”
“我想我现在做的就是蠢事。沙海公会的觉醒者们已经离开了，可那些普通人还在，他们叫我会长，我有义务保护他们，不是吗？”
“这不算蠢事，”叶凌认真地说道，“这是责任和担当。强者保护弱者，这没什么不对。”
穆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现在我成了保护弱者的人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一只魅，不去寻找更强的庇护者，反而要去保护别人——要是这事传出去，异种大全中关于魅的科普可就要重新写了。”
“生命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会被命运指引到何处。”叶凌说。
穆亦笑了两声，又被冷空气激得咳嗽起来。半晌，她的呼吸平稳了下来，站起身走到叶凌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我不走了，但是你们还可以走。”她说，“朔风公会只有你们四个，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听话，趁着兽潮还没有来，你们走得越远越好，尤其是白泽在内城还有那样的关系，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没必要死在这里。”
“我不会死的，”叶凌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不会死。”
穆亦并未当真，只是笑笑：“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她的生命太长太长，但真正回头看时，除了变成人类的这些年，其余的日子不过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拉扯成了大段的空白。
“你不会死的。”叶凌向她保证。
穆亦耸耸肩：“行了，我该走了。”
风卷起风衣的下摆，她信步走入了雪中。
来看看老鬼吧，毕竟她的“人生”是从他开始，所以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想着来同他道个别。
至于为什么要讲给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姑娘听……也许是因为，她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