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瑜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在陆司辰面前,清晰地闪过一丝近乎惊恐的情绪。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失去了所有的从容。
陆司辰没有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从背包里拿出那份泛黄的报告复印件,轻轻放在红木茶几上,推向她。
纸张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包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陆明瑜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报告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份维系了十几年的、坚固冰冷的外壳,在此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这份报告指出,事故根源在于模型构建的基础设计缺陷,与苏文柏工程师的数据处理环节无关。”陆司辰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是这份报告,当年似乎并没有被纳入事故的最终结论。是因为它不符合某些人对‘效率’和‘责任’的既定判断吗?还是因为……承认它,就意味着要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承担本该由设计方承担的主要责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在陆明瑜内心最脆弱、最不愿被触及的角落。那份被她强行压抑、用强势和控制欲来掩盖的愧疚与恐惧,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陆明瑜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带倒身旁的酒杯。她脸色惨白,眼神狠戾地瞪着陆司辰,那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是苏文柏给你的?还是那个……男人?!”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完全失了风度。
陆司辰平静地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心中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种沉重的悲凉。这就是真相的力量,足以摧毁一个人精心构筑多年的堡垒。
“来源不重要。”陆司辰也站起身,与她对视,目光毫不退让,“重要的是,它存在。而我希望,关于林微漾的‘前途’问题,到此为止。”
他亮出了自己的底线,也用这份文件,筑起了一道保护林微漾的屏障。
陆明瑜死死地盯着他,又看看桌上那份如同诅咒般的报告,胸口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在自己儿子面前,感到了一种彻底的、失控的无力感。
最终,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沙发里,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
“出去。”
陆司辰没有犹豫,拿起背包,转身走向门口。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陆明瑜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丝诡异平静的声音:
“你以为,拿到一份旧报告,就赢了吗?司辰,你根本不知道,你护着的那个女孩,她身上……藏着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