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种代表着恐惧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将节日盛宴的余温冲刷得荡然无存!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在人群中炸开、蔓延。
学生们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尖叫着、推搡着、互相冲撞,只求逃离这个瞬间变成危险之地的礼堂。
人群像失控的洪水,疯狂涌向各个出口,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前一秒还沉浸在糖果和八卦中的布兰琪,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果冻,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盛满了纯粹的恐惧。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吸气声,身体下意识地剧烈一抖,手里刚叉起的一块南瓜派“啪嗒”掉在桌布上,溅开一片狼藉。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伸出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了身边离她最近的、也是她最信任的人——科拉的胳膊!力道大得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整个人缩向科拉,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语无伦次地低语:“巨……巨怪!科拉……地下……我们……”
几乎在奇洛教授喊出“巨怪”的同一瞬间,科拉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凝重取而代之。
她霍然起身,如同锁扣般将惊恐的布兰琪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阻止她被混乱的人流冲散或做出更危险的举动。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乱尖叫,只眉头紧锁,眼神扫过陷入恐慌的本院学生,特别是那些吓得呆在原地、瑟瑟发抖的低年级学生。
“赫奇帕奇!冷静!”
她洪亮的声音努力穿透混乱的声浪,试图稳定局面。
就在这时,教师席中央,阿不思·邓布利多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紫色袍影。
他那根着名的魔杖仿佛凭空出现在手中,杖尖隐隐有光芒流转。
他苍老却洪亮无比的声音,如同蕴含着古老魔力的洪钟,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乱,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学生耳边:
“安静!!!”
这声音仿佛带着实质的魔力,混乱的浪潮被硬生生地按捺下去。
“级长!”
邓布利多没有一丝停顿,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地扫过四张长桌,
“立刻!把你们学院的学生,有序地领回宿舍!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
“老师们!”他转向身边同样已经站起身、神情肃穆的同事们,魔杖指向礼堂大门的方向,“跟我去地下室!”
混乱的洪流在邓布利多的雷霆之音和明确指令下,终于被强行勒住了缰绳。
恐慌并未消失,依旧如同暗流在人群中涌动,但无序的尖叫推搡开始被一种求生本能驱使的、艰难维持的秩序所取代。
科拉立刻响应,在赫奇帕奇区域高声指挥:
“赫奇帕奇!这边!低年级跟着我!不要挤!!快!”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组织身边能动的同学,形成人墙,疏导人流,全然忘记自己的级长职位已被暂停。
慌乱的学生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开始执行,完全没有多想。
低年级学生像受惊的幼獾,跌跌撞撞却努力地涌向科拉身后那片由她身影撑开的安全区域。
短短几十秒,一支虽然依旧弥漫着恐惧、夹杂着抽泣和粗重喘息,但初具秩序的队伍在科拉身后迅速成型。
队伍里的学生脸色苍白,互相紧挨着取暖壮胆,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但至少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科拉感受到布兰琪依旧在剧烈发抖,但至少停止了无意义的挣扎和尖叫,只是像受惊的小兽般紧紧依附着她。
“别怕,布兰琪。”科拉拢了拢布兰琪,让她更靠近自己,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新手臂挂件。
科拉回头扫视着整个队伍,确保没有掉队,没有推搡,更警惕着任何可能再次引发混乱的苗头。
“保持队形!”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在相对安静的撤离队伍中清晰地传递,“跟着我!看好脚下!我们走!”
他们顺着依旧有些混乱,但已开始分流向其他出口的人潮,朝着通向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那条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的走廊走去。
在几位级长的共同努力下,赫奇帕奇全体学生终于被安全护送回了温暖、熟悉、散发着泥土和面包香气的公共休息室。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走廊里冰冷的石壁气息和残留的恐慌。
休息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和低低的抽泣安抚声。
科拉能感觉到紧紧扒在自己身上的布兰琪,像只受惊过度、连爪子都收不起来的幼兽,细微的颤抖透过校袍源源不断地传来。
恐惧的余烬还在血液里嘶嘶作响。
刚才礼堂里那声撕裂般的尖叫、人群炸开的混乱、冰冷石壁上仿佛回荡着巨怪沉重脚步声的幻觉……
所有恐怖的碎片还在布兰琪脑海里疯狂旋转、撞击,让她心口发紧,手脚冰凉。
她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进最深的、最安全的地方。
科拉坚实的手臂和散发着淡淡松针与羊皮纸气息的身躯,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安全了吗?真的安全了吗?地下教室……离公共休息室那么近……那个怪物……
科拉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
她只是抬起手,力道适中地拍了拍布兰琪因紧张而微微弓起的、单薄的后背。
接着,科拉的手从校袍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不是佐科那些会炸开的玩意儿,而是一颗在暖黄炉火下闪着诱人光泽的滋滋蜂蜜糖。
科拉将它直接塞进了布兰琪冰凉、还有些发抖的手心里。
“不用怕,”
科拉的声音不高,甚至算不上温柔,但那份平静奇异地穿透了布兰琪混乱的思绪,“吃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睡一觉就好了。”
熟悉的、甜蜜的触感落在掌心,带着科拉指尖残留的一丝温热,像一小块突然降临的小太阳。
她抬眼,看着科拉的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平静,却感觉那才是真正的太阳。
没有怜悯,没有哄小孩般的夸张安抚,只有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确信。
在她眼中,巨怪的惊吓和此刻的恐惧,不过是需要一颗糖和一夜睡眠就能解决的、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不容置疑的笃定,比任何温柔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颗糖,仿佛握住了科拉传递给她的那份强大的平静。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科拉呢?
布兰琪想,这个念头带着近乎固执的肯定。
“科拉……” 布兰琪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强装的镇定。
她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喉咙深处、几乎要灼伤她的疑问吐了出来,“你……你为什么不怕?”
火光在科拉深邃的眼眸里跳跃了一下。
“怕?”
科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某种近乎坦诚的深邃。
“我怕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仿佛承认恐惧如同承认呼吸般自然。
布兰琪的心猛地一缩。
怕?科拉说她怕?
那个在巨怪阴影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科拉?那个用一颗糖和一句话就能稳定她慌乱世界的科拉?
她也会怕?
这个认知像一块投入冰水的烙铁,瞬间激起剧烈的、难以置信的嘶鸣。
她一直仰望的存在,竟然并非无懈可击?
“不过再怕都得解决问题,”科拉挂上笑容。
那笑容并非轻松,更像战士擦拭武器后确认其锋芒依旧的笃定,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平静。
“而且如果我怕的话,”
她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布兰琪脸上,那目光不再穿透,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暖意,
“谁来保护你呢?”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布兰琪混乱的思绪里。
不是因为“保护”这个词本身,而是科拉说这话时的姿态——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仿佛保护他人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是比恐惧更优先的序列。
她不是不怕,她只是把“怕”放在了“解决问题”和“保护”之后。
她的平静不是无知无觉的磐石,而是风雨中依然张开羽翼的堡垒,明知风暴可怖,却将庇护置于自身安危之上。
“谁来保护你呢?”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沉重地砸在布兰琪心上。
它瞬间击碎了科拉在她心中“无所畏惧的神像”,却在废墟之上,重新塑造起一个更真实、更强大、也更令人心颤的形象:
一个会害怕,却选择用肩膀扛起他人恐惧的守护者,一个因为有缺点却更加完美的人,一个真正的赫奇帕奇。
“好好睡一觉吧。”
科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更像是拍了拍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