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轻轻走到陈默身边,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朵新采的野雏菊,别在他外套的口袋上。她歪头笑了笑:“你讲的比上次动员会顺多了。”
陈默低头看了看那朵花,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按了按口袋。
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连成线。人们却不散,反而更热闹了。有人撑起油布,有人用竹席搭顶,饭菜照样传着吃,米酒照样敬着喝。
王德发坐在遮阳棚下,翻开一本新册子,一边吃着腊肉饭,一边往里记:“喜宴支出:腊肉十二斤,米酒三坛,蔬菜自产,人工自愿。”写完嘟囔一句;“喜事也要记账,不能乱了规矩。”
赵铁柱只喝了一小杯酒,就把杯子放下,转身去检查配电箱。他顺手把消防桶里的水加满,又叮嘱几个小伙子别把烟花放太近。
陈默被几个老人拉去敬酒,手里还攥着那本湿了边角的笔记本。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他肩头,他也不躲。目光扫过崭新的民宿、整洁的街道、欢笑的人群,最后落在前台方向——那里钥匙已拍排好,客房全部准备就绪。
一个小孩端着饭碗跑过,差点撞到他。陈默伸手扶了下,孩子仰头说:“叔叔,明天有客人来住吗?
“有。”他点头,“第一批,早上六点到。”
孩子咧咧一笑,举着碗离开,嘴里喊着:“我要给他们带路!”
林晓棠走回民宿门口,蹲下身检查每一把钥匙的位置。她把歪了的重新摆正,又试了试门锁的松紧。她起身,袖口蹭到了墙灰,他也没擦,只抬头望了眼天空。
雨势渐小,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阳光斜照下来,落在她发间的野雏菊上。
王德发合上账本,把算盘收进布袋,拄拐往家中走。路过陈默时顿了顿,低声说:“明儿开业,收支单贴出来,不能拖。”
“嗯。”陈默应道,“明早就贴。”
赵铁柱站在配电箱前,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冲陈默喊:“主线路没问题,备用电源也通了。”
陈默点头,翻开笔记本,在新开一页写下:“开业准备完成。状态:正常。”
他刚合上本子,林晓棠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张纸。
“这是今晚要核对的客房清单。”她递过去,“还有……明天早餐的菜单,你看要不要加个煎蛋?”
陈默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加,孩子们爱吃。”
林晓棠点头,把笔别回衣兜。她站在台阶上,望着广场上收拾残局的人们。有人收桌椅,有人扫地,还有几个孩子蹲在泥地里玩石子。
“真像做梦。”她轻声说。
陈默没答,只是把笔记本塞进内袋,抬手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野雏菊。花瓣已被雨水打软,却还牢牢粘在布料上。
远处,最后一个灯笼被摘下。赵铁柱扛着梯子往工具房走,鲁班尺依旧别在腰间。王德发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杖声渐渐远去。
民宿大厅的灯一直亮着。前台桌面上,一排钥匙排列整齐,映着灯光泛出淡淡铜色。
陈默站在门口,看着空荡的大堂。明天这个时候,会有脚步声响起,会有笑声回荡,会有陌生人推开这扇门,走进青山村的好日子。
林晓棠走过来,站在他身旁。
“你觉得他们会喜欢这儿吗?”她问。
陈默望着前方,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