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去村委办公室取发票存根。路过公告栏时,王老三正站在那儿,手里捏着一张抄下来的账户余额数字。陈默走过去,没说话。
王老三抬头:“钱真到了?”
“到了。”
“那你为啥不敲锣打鼓?全村都知道你贴了回执,可你自个儿跟没事人一样。”
“事办成了,人才能安心。”他说,“锣鼓一响,心就浮了。”
王老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晓棠那姑娘,昨儿蹲茶树边,一坐就是两钟头。她不是在测土,是在等人。”
陈默没应。
“你呀,”王老三叹气,“嘴比石头硬,心比棉花软。”
他说完走了。陈默站在公告栏前,伸手把回执的图钉压了压,确保四角都钉牢。
傍晚,他独自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天边的云层散开,露出一缕橙光。他从裤袋里掏出那包种子,纸包已经开始有些松散。他没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铅笔写的字迹。
手机在工具箱里震动,他没去接。铃声停了,又响了一次。他拿出来,是赵铁柱。
“地基第二段今晚能浇完。”赵铁柱说,“你来不?”
“来。”他说。
“晓棠也在。”
他顿了一下:“好。”
他起身,把种子重新塞进破口,拉了拉口袋,确保不会掉出来。工具箱合上,拉链拉到底。他拎起箱子,朝茶室地基方向走。
赵铁柱在木木边等他。林晓棠蹲在坡沿,正用小铲取土样。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没再避开视线。
陈默走过去,把工具箱放在空地上。他蹲下,用手探了探刚浇的水泥面。温度适中,表面整齐。
“东侧深度够了。”他说。
赵铁柱点头:“就差最后一段。”
林晓棠走过来,手里拿着检测仪。她递给他:“上次的数据,我重新核了。坡地西侧土层比预估薄五厘米,如果按原计划打桩,三年内会有滑坡危险。”
他接过仪器,没放回箱子,而是直接打开记录页面。
“那就改。”他说。“桩加深二十厘米,间距缩到一点二米。今晚图纸改出来。”
她看着他:“你不问为什么之前没发现?”
“我该问。”他说,“但我更该问,现在怎么补。”
她嘴角微微动了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了。
赵铁柱拍拍大腿:“行了,你们俩总算对上话了。水泥马上到,开工?”
陈默点头,他从工具箱拿出卷尺,展开,递给林晓棠:“你来定第一根桩位。”
她没推辞,接过卷尺,走向坡边。他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标记笔。风吹过茶树,叶片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站定,比对角度,蹲下身,用笔在地上画了个小圈。
“就这儿。”她说。
他看着那个圈,抬手在图纸上记下坐标。笔尖落下时,一滴水珠砸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他抬头,天还没黑,雨也没下。
林晓棠已经站直身子,手指抹过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