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够。”他说。
“我知道。”
“赵铁柱那边……”
“他会等。”她抬头,“可不能一直等。”
陈默盯着地面。水泥袋堆在角落,封口裂开一条缝,灰白色粉末漏出来,被风卷着,飘在草根旁。他忽然蹲下,伸手抓了一把,指缝间漏下的像一场微型雪崩。
“我们得自己想办法。”他说。
“怎么想?”
“把项目拆开。”他声音低,却清楚,“先做最小行单元——两家房,一个茶室,老井做打卡点。控制成本,先运营,再滚动投入。”
林晓棠没立刻回应。她看着那堆水泥,忽然说:“两万,能撑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呢?”
“有人来住,就有收入。有收入,就能谈贷款。”
“要是没人来呢?”
“那就再降。”他抬头,“一间房,一个院子,只接待预约客。再不行,我回城里接单,远程做设计,赚一笔是一笔。”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小虎牙露出来一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不是不回头。”他说,“是回头也没路。”
傍晚,他去找王德发。会计室里灯亮着,老人坐在桌前,算盘摆在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抽屉角落。陈默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资金测算页。
“我想走村账。”他说,“先列一笔预支款,等营收有了,再补。”
王德发没看本子,只问:“谁批?”
“村委。”陈默沉默。
“你有方案,有图,有施工队。”王德发终于抬头,“可你没有钱。没有钱,就没人信你。”
“张大山信我。”
“一个老人的话,顶不了三万材料款。”
陈默没在说话,他把本子合上,转身要走。
“等等。”王德发叫住他,“你爹修桥那年,也没钱。”
陈默停下。
“可他有样东西。”
“什么?”
“全村人签字的承诺书。”老人慢慢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你要是能拿到二十个村民按手印,愿意预付房费,我就能走账。”
陈默站在门口,风从背后吹进来,掀动他外套下摆。他没回头,只问:“多少钱?”
“每人一千,二十个,两万。”
“可以。”他说,“我去谈。”
他走出会计室,天已全黑。笔记本在怀里,信封贴着胸口,那粒种子在夹层中微微胀裂,芽尖刺破纸页,像一根细小的根,扎进未完成的数字里。
他站在村口,掏出手机,信号一格。他拨通赵铁柱电话:“钢筋款,我能拖七天。”
“怎么拖?”
“我找人凑。”
“凑够了叫我。”
“叫你。”
他挂了电话,抬头看夜空。没有星,也没有月。
他转身往村里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一声一声,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
他走到张大山家门口,抬手敲门。门开了条缝,老人眯眼看他。
“叔,我想跟你借个光。”
“说。”
“你愿不愿意,提前付一千块,订一间房?”
老人没说话,只盯着他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