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被自己气疯了吗?
城主却没看他,而是望着手里的一根狗绳,狂笑道:“哈哈哈!让你跑!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气,果然带着她的狗……”
“贱人!”他表情又陡然阴狠,“你冷眼旁观,害得我误服了这么久‘长生果’……”
变成这不死不活的样子。
但你宁死也要守住的秘密,还不是被我发现了!?
“你们都退下!”城主拎着那条狗链起身。
并吩咐道:“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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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秘密花园”中的小祸斗,忽然焦躁起来。
它呜呜呜地咬住夭夭的衣角,而夭夭正专心致志地祭拜母亲。
她敷衍地摸摸狗头:“小黑别闹,我在做正事呢。”
小祸斗:“汪汪汪呜呜呜!”
可无论它怎么预警,小夭夭都只当它在玩闹。
并没理会。
她要把娘亲搬到这里来,这花园是她们俩的秘密基地,城主并不知道。
把娘亲放在此处才安全。
她再也不要娘亲被那个坏人欺负。
而今日是搬家的大日子,夭夭不知道什么是魂飞魄散,她还寄希望于受了重伤的娘亲,仍能再与自己相见。
于是她有些忐忑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按着步骤迁移牌位。
生怕错了哪一步,便再也见不到娘亲。
哪里容得下小狗狗“捣乱”呢?
可小祸斗虽然口不能言,却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它。
跟小主人说不明白,它便努力地用四只爪爪去踹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可那东西箍得太紧,小奶狗的爪子如何打得开?
小祸斗愈发焦急,看看虔诚祭拜母亲的小主人,忽然下定了决心,掉头就跑!
那个大坏蛋不是追踪自己吗?
自己把他引开,小主人岂不就安全了?
——小奶狗那核桃仁大的脑子里,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并为此短暂地得意了片刻,然后便撒开爪爪,头也不回地、决绝地向着秘境之外跑。
它想:就算那个大坏蛋杀了我,剥了我的皮,甚至再次把我关进那可怕的、散发着寒气的玄铁笼子里,我也不怕!
因为我保护了小主人!
夭夭是小黑最好的朋友!小黑愿意为了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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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焚城内的成年版祸斗,也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小小的镜子。
看到镜中情形,它焦急得仰天长啸。
四野的燎鬼都被这啸声震慑得神魂不稳,疯狂逃窜。
却又不得不按着“十八层地狱”的规矩,各司其职地惩罚自己。
好不凄惨。
大祸斗打不开那玄铁笼子,此刻已把笼子踩到变形,却依旧没办法够到那面小小的梳妆镜!
——梳妆镜太小、太薄,正卡在拧成麻花的铁柱之中。
对于大块头来说,够那么个小玩意,简直难如登天。
它急切地继续狂踩笼子,并对着镜中幼年的自己狂吠。
似乎在说:“不要!”
不要再跑了!
然而镜中的小奶狗,抱着赴死的决心,跑得飞快。
接下来的景象,如大祸斗记忆中的一般。
它的小主人夭夭,发现心爱的小狗跑得不见,立即便去寻找。
她一路寻到“秘密花园”的入口,打开那扇花草拱门之后,正好遇到前来寻她的亲爹。
城主轻易便抓住了她,自然逼她交出那秘籍。
夭夭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什么秘籍!”
而她那位渣爹哪里会相信?
“都被我抓个正着,还藏?!”城主说着,又感到一阵熟悉的痛楚。
长生果的副作用、那些婴灵的反噬……总是恨不得将他神魂一并啃碎,那般疼,令城主失去理智,一巴掌扇在小女儿的脸上。
他咆哮道:“跟你娘一样!都盼着我死!”
小夭夭被打懵了。
小小圆圆的、甚至还没褪去婴儿肥的白皙脸蛋上,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格外醒目。
且迅速地肿起来。
夭夭眼眶瞬间湿了。
城主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后悔。
不知是因为对女儿动粗愧疚,还是怕夭夭会更加抵触交出那秘籍。
或许两者都有。
城主放软了声音,但没放开抓她的大手:“爹不是故意的,打疼你了吧?”
夭夭却说:“我哭不是因为疼。”
小女孩带着一点鼻音,声音软软的。
“而是因为你从来不爱我,你真的是我爹吗?姐姐说,她才是你亲生的,我其实是捡来的吗?”
城主:“……”
这种时候,他很不耐烦听小孩子那天真的童言童语,可意外的,他感觉心里有点酸。
喉咙也堵着,堵着一股称作“愧疚”的情绪。
他恨夏侯夫人,恨她贵为老城主之女,总是高高在上,让他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尊严。
他恨一切姓夏侯的家伙,他们总把他当成吃软饭的、心怀叵测的外姓人。
他不后悔杀死发妻。
但夭夭,他既讨厌她身体里夏侯氏的血脉,又忘不掉,她刚出生时软乎乎的脆弱模样。
也忘不掉她牙牙学语时,叫出的第一声“爹爹”。
自己竟忽略了女儿这么久吗?
小孩子只是小,并不傻,原来感受得到他的不喜欢。
……这让他心生愧怍。
可他的歉疚也就点到即止。
城主很快收拾起情绪,逼问:“秘籍在哪里?”
“不知道!”夭夭也同样收起方才的悲伤,大声吼回去,“我不知道什么秘籍!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你是为了秘籍!”
“即便我走丢了,你也不会心疼!”
她挣扎、踢打,试图从城主怀里挣脱:
“坏人!我吃不饱、穿不暖,你从来都不过问!只要我说出来,新夫人就骂我是白眼狼!”
“那些仆从也嚼舌根,敲边鼓,所有人都指责我撒谎!”
“而你是我爹,连你都不信我!骂我小小年纪心机深沉,陷害继母!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也恨我娘亲!”
见挣扎不开,她干脆故技重施,一口咬上他的胳膊。
“我亲耳听到你杀了我娘亲!我要告诉所有人!”
城主:“!!!”
他大惊之下,竟忘记胳膊上的疼痛,一把捂住夭夭的嘴!
城主恶狠狠的:“你刚刚说什么?听好了,夏侯夭,关于你娘的死,不准你说一个字!……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夭夭倔得很:“我就要告诉所有人,是你害死娘亲!”
她忽然想起客人们的闲话,又喊道:“这城主之位应该是我的!因为只有我姓夏侯!”
“住口!”城主暴怒不已,瞳眸还染了一丝恐惧。
“谁教你说这等忤逆犯上的话?是不是那个贱人?”他有些恐惧地望了望四周。
然而,家丁们听从他的吩咐,没人敢进后花园,此地安静得一个人影也无。
自然也没有夏侯夫人的魂魄。
……没人?
城主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下意识掐住夭夭的脖子。
而夭夭浑然不知危险降临,仍大声道:“我娘不是贱人,你才是!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杀人犯!”
“你敢!”城主因心虚和恐惧而状若癫狂。
“快说!秘籍究竟在哪里?告诉我,我就……”
他没想好‘我就放过你’,还是‘给你个痛快’。
一阵阵婴灵反噬的剧痛,令他头脑混沌,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那白皙的小脸蛋也逐渐因窒息而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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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焚城内的祸斗已经急得发狂。
它再也顾不得任何策略,以庞大的身躯,一头撞向那小小的镜子。
下一秒,奇迹出现。
祸斗竟真穿过镜面,进入了镜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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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到一个小山般的庞然大物现身,城主大惊失色,手一松,小小的女孩便软软地倒下。
“……夭夭!?”
城主下意识想去扶起女儿,可他只权衡了半秒钟,便掉头跑开!
而祸斗弯下前肢,用湿润的鼻头拱了拱已经失去生气的小主人。
它昂首向天,喉中迸发出一声撕裂云霄的悲吼,震得整个城主府簌簌落尘。
下一刻,这头巨兽轻轻张开巨口,极致温柔地将夭夭衔入口中。
然后缓缓地阖上那双铜铃般的巨目,与此同时,整个城主府轰然爆起万丈烈焰!
翻卷的火舌,瞬间封死了城主的所有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