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深秋,白昼短暂。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恋恋不舍地掠过“一线天”隘口两侧狰狞的岩壁,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阵地前那片尸骸枕藉、焦土遍布的开阔地时,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便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弥漫了整个磐石谷。持续了两日的震天杀声、枪炮轰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掐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并非休战的和解,反而比激烈的战斗更让人心悸。它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的弦上,蓄积着更致命的杀机。
日军吉田中队的临时营地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没有了往日胜利在望时的喧嚣,只有伤兵压抑的呻吟声、军官压低嗓音的斥责声,以及士兵们沉重而疲惫的脚步声。篝火旁,士兵们机械地咀嚼着干粮,脸上没有了出征时的狂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迷茫和深深的疲惫。白天的战斗,尤其是那辆神秘武器带来的毁灭性打击,如同噩梦般萦绕在每个人心头。那撕碎人体的金属风暴、瞬间蒸发的机枪阵地,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阴影。
中央最大的帐篷里,吉田正一像一头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煤油灯的光晕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在帐篷布上,晃动不休。他脚下,是那份刚刚统计出来的、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仅仅两天的进攻,特别是今天上午那短短十几分钟的遭遇,就让他的中队减员近四分之一,其中阵亡和重伤者居多,损失的重机枪和骨干士兵更是难以弥补。正面强攻的代价,高昂到他无法承受,也彻底打碎了他速战速决的幻想。每一下脚步声,都重重地敲打在地面上,也敲打在一旁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的参谋们心上。
“八嘎……八嘎呀路!”吉田猛地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睛扫过面前的参谋们,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挫败感而嘶哑,“谁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武器?!什么样的炮,能有那样的射速?!什么样的机枪,能那样摧毁皇军的工事?!”
帐篷内一片死寂。参谋们低着头,无人能给出答案。这种未知,比明确的强大更令人恐惧。
一名资深参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中队长阁下,从毁伤效果和弹道判断,极可能是某种……我们未知的大口径自动炮,或者……是苏俄援助的特殊装备。支那人将其隐蔽得极好,我们无法锁定其位置。”
“废物!”吉田一拳砸在简易木桌上,“无法锁定?难道就任由它屠杀帝国的勇士吗?!”
另一名参谋谨慎地开口:“阁下,正面强攻,‘一线天’地势太过险要,支那人工事坚固,又有那神秘武器助阵,代价确实太大。或许……我们应该改变策略。”
吉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参谋说得对。他走到铺着地图的桌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一线天”上,目光阴鸷地扫过两侧连绵的山岭。
“吉田的困境与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分析,既是对部下,也是对自己说:“支那人火力强大,特别是那件秘密武器,防守严密。但他们兵力有限,这是肯定的!他们擅长依托工事防御,这是土八路的一贯伎俩。但是!”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日军固有的优越感,“他们缺乏野战经验,更不擅长夜间作战!黑夜,是掩护,也是机会!”
“新战术出炉:” 吉田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残忍,他做出了决定:
1. “夜间迂回渗透!” 他的手指划过“一线天”两侧的山脊线,“挑选最精锐的士兵,组成渗透分队。放弃正面,利用夜色,从这些支那人认为不可能通过的地方摸过去!找到他们的侧后,找到他们的指挥部,找到那该死的武器阵地!里应外合,打乱他们的防御!”
2. “侦察与疲惫战术!” 他继续部署,“白天,派出最好的狙击手和观察员,带上测距仪,给我死死盯住‘一线天’的每一寸土地,找出蛛丝马迹!晚上,组织小股部队,进行骚扰性攻击,开枪、扔手榴弹,虚张声势也行!我要让这些支那人日夜不宁,精神崩溃!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新的作战计划迅速形成命令,传达下去。日军的战争机器,开始向更阴险、更狡诈的方向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