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照片渐渐清晰。画面中,李明宇与苏晴自然地挽着手,身后魔法城堡在烟花的映衬下如梦似幻,漫天“樱花” 纷飞,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浪漫。工作人员满脸笑意,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照片递到苏晴手上,语气中满是殷勤:“苏小姐,李先生,这是二位的纪念照,希望你们喜欢。”
是她和李明宇在魔法城堡下的背影。绚烂的烟花在城堡上空肆意绽放,流光溢彩的光影洒落在两人身上。照片定格的瞬间,微风轻轻扬起苏晴的发丝,她和李明宇并肩而立。
苏晴将带着余温的拍立得递到李明宇面前:“给你的圣诞礼物。”
这张泛着暖光的拍立得照片,是他人生中第一张与女生的单独合照 —— 自小在贫穷家庭长大的他,总带着不合群的孤僻,学生时代的集体照里,他永远站在最边缘的位置。此刻烟花的碎屑落在肩头,他垂眸又看了眼照片里并肩的身影,小心地塞进藏蓝色羽绒服最贴近心口的内兜。
出了主题公园,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12 月 24 日的夜晚,寒冷肆意蔓延,苏晴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色的雾。不远处,司机早已在主题公园的停车场等候,看到他们,赶忙迎了上来,恭敬地打开车门。
苏晴转头看向李明宇和蒋云,眼神里带着几分热情:“已经这么晚了,一起去我家别墅过平安夜吧。”
李明宇没有拒绝。
李明宇其实心里是想去的。从小到大,他只在电视上或者路过富豪小区时,远远地看过那些豪华别墅,从来没进到别墅里边儿,见过那些房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说,别墅就像一个神秘又充满诱惑的地方。
要是这次能进去看看,李明宇暗暗想着,以后在社交软件上聊天,那些总爱炫耀的同学,说不定也会认真听他说话。他想象着分享别墅里某个角落的画面 —— 也许是一盏造型独特的吊灯,或者精致的摆件,不用刻意说什么,光是几张照片,就能让对话框那头的消息不断弹出。想到这儿,李明宇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嘴角微微上扬,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上了车,李明宇一路上都坐得笔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脑海里却不停地勾勒着别墅内部的样子
枫丹丽舍
这是李明宇无数次等待的地方,过去他只能隔着雕花围墙,望着掩映在绿植后的别墅尖顶遐想。而今天,苏晴的司机将车稳稳停入地下车库,大理石墙面折射着冷冽的光。电梯上升时,李明宇的心跳随着楼层数字的跳动愈发剧烈,金属按键在指尖沁出的汗水中泛着水光。当电梯门滑开的刹那,香氛混着地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柚木地板延伸向缀满水晶吊灯的长廊,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将冻红的手缩进羽绒服的袖口 —— 这个曾无数次在社交软件里幻想过的场景,此刻终于触手可及。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带着松木香的暖气裹着柔和的灯光涌来。苏晴踢掉沾着雪粒的短靴,朝空荡的客厅扬声喊了句 “我回来了”,才转头对李明宇和蒋云解释:“爸妈去参加圣诞晚会了,今晚家里就我们几个。” 话音未落,穿着藏蓝围裙的保姆已经快步迎上来,眼角堆着笑意接过三人的羽绒服,动作轻柔地将那些带着寒气的衣物挂进雕花衣帽间,樟脑丸的气息混着苏晴发间残留的主题公园甜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氤氲开来。
“陈阿姨,我们都还没吃晚饭,辛苦您帮忙准备些热乎的,简单清淡些就好。顺便再洗点儿水果,辛苦您啦!” 苏晴歪头笑着补充。话音刚落,厨房便响起瓷盘轻碰的叮当声。”
水晶吊灯的光瀑里,骨瓷碗沿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视野。陈阿姨推着餐车经过时,蓝白格子围裙下摆扫过波斯地毯,银质餐勺碰击声清脆如冰棱碎裂。三只红磁盘挨着碗沿排开,智利车厘子堆成的玛瑙小山裹着水光,每颗果实都像精心打磨过的鸽血宝石。
“鲜得很呢——”陈阿姨的吴侬软语切开寂静。当紫菜汤浇进李明宇碗中,蛋花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安全帽在汤面浮沉。那些黄色光斑跳跃着,撞上巍峨的紫玛瑙山麓,碎成油星消散。
蒋云指尖捻起的车厘子饱满欲裂。果实在她齿间爆开的脆响,像颗子弹击穿圣诞夜——“噗嗤”。深红汁液溅上她唇角时,李明宇看见父亲蹲在水果批发市场的铁棚下,黢黑的手指正抠掉葡萄霉烂的斑块,紫黑色汁水顺着裂口往下淌,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以后我馋这口儿就来你家呀?”蒋云喉间滚动的吞咽声在吊灯下放大。
苏晴的汤勺敲响骨瓷碗沿,叮一声,李明宇腕骨随之一颤。水晶灯碎芒落进她含笑的眼瞳:“管够!就怕你吃得走不动道——”
荠菜馄饨薄皮透出虾仁的淡粉,如同裹着丝绸的婴儿肌肤。李明宇舀起一只,馄饨在勺心微微颤动,汤底浮着的嫩黄蛋皮像从父亲工棚裂缝漏下的阳光。他突然听见安全帽砸在水泥地的闷响,父亲的声音混在汤气里蒸腾:“快吃,市场关门前的处理货...”
少年垂首盯着碗沿金边。那圈奢华的金色掐丝正勒住清汤,像道发烫的警戒线。当苏晴夹来的馄饨落进蒋云碗中,饱满的元宝形饺子撞击碗壁,震得他汤勺里的馄饨裂开缝隙——荠菜碎末涌出,瞬间染浑了半碗清汤。
陈阿姨又往他汤里添了勺虾皮。那些蜷曲的橘红色小尸体沉在碗底,像溺亡在金色海域的锈钉。瓷勺搅动的涟漪里,水晶灯光将两张笑脸熔成流动的金箔。车厘子甜腻的香气裹着笑声刺入耳道时,李明宇喉结滚动,咽下满口铁锈味——那是他咬破的舌尖渗出的血,混着父亲蹲在批发市场水泥地上数钢镚的画面:黢黑指甲缝里的泥垢,正和霉烂葡萄的汁液凝成黑紫色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