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目光锐利如鹰,沉声回答:“稚绳公(孙承宗字),辽东的雪,比这要冷上十倍。”
“建虏的刀,比这风要利百倍。此时多流汗,来日方能少流血。”
“陛下要的,是一支能横扫寰宇的铁军,而非温室内娇养的花朵。”
孙承宗默然,望着那些在风雪中脸庞冻得通红、却眼神坚定如铁的年轻军官,他仿佛看到了帝国未来的脊梁。
与军校的肃杀不同,通州码头虽在冬日,却显露出别样的繁忙。
新近竣工的银行分行门前车水马龙,前来兑换新币“龙元”的商贾百姓排起了长队。
崭新的龙元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特有的金属光泽。
一名老粮商捧着刚兑换到手的一叠龙元,对同伴感慨:“这新钱,成色足,分量准,关键是官府收税只认它,买卖方便多了!”
“再不用带着那坑人的杂银和剪子戥子满街跑了!”
旁边有人接话:“听说南方漕粮改走海路,损耗大减,明年咱们北边的粮价说不定能稳下来。这皇上……是真要办点实事啊!”
话语声中,透着百姓对未来的些许期盼。经济的脉络,正在这寒冬里,悄然变得顺畅。
夜色深沉,雪已停歇,月光洒在紫禁城覆雪的琉璃瓦上,一片清冷澄澈。
崇祯摒退左右,独自一人踏着积雪,登上皇宫最高处的平台。
极目远眺,整个北京城在月光雪影中沉睡,寂静而庄严。
寒风拂过他的面颊,刺骨的冷,却让他思绪格外清晰。
西北的孙传庭、中原的卢象升、辽东的洪袁崇焕、东江镇的毛文龙、山东的孙元化、海上的李嘉南、推行改革的倪元璐、路振飞、宋应星……还有在河南顶着压力推行新政的唐王朱聿键。
这一张张面孔,一个个名字,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他心中构成了一幅宏大的战略蓝图。
这个冬天,表面是万物萧瑟的沉寂,实则暗涌着革故鼎新的巨大能量。
外部,宿敌后金在蛰伏;内部,旧的利益集团在哀嚎中瓦解。
他知道,最难熬的时刻或许还未真正到来,但帝国的肌体,正在这场风雪中经历着一场刮骨疗毒般的重生。
“四年了……”崇祯低声自语,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风中,“朕登基四年,扳倒阉党,整肃京营,厘清漕运,革新币制,如今……更是向这盘根错节的宗室动了刀。”
他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但当他想起军校学员坚毅的眼神,想起码头商贩对新钱的认可,想起各地雪片般飞来的、报告新政成效的奏章,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着他的身心。
他仰望星空,寒星闪烁,如同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太祖高皇帝的,成祖皇帝的,还有那些为这个帝国奋战至死的英魂的。
“朕,绝不会让这大明江山,断送在朕的手中!”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在寂静的雪夜中传出很远。
“这中兴之路,纵然千难万险,朕,也将一往无前!”
风雪虽寒,却掩不住大地深处萌动的春意;夜色虽深,却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崇祯四年的冬天,是一个时代的终点,更是一个崭新帝国在阵痛中孕育诞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