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末，也就是2099年。
距离新世纪的到来还有10分钟。
时间就像是一锅即将煮糊的浓汤，黏稠，焦躁，冒着不安的气泡。
人们带着对新世纪的向往与期待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
但……
新世纪的到来还夹杂着某些……其他的东西。
东京涩谷，全息投影的巨型倒计时悬浮在夜空，冰冷的数字跳动，切割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街道上满是沸腾，人潮汹涌，笑声、呼喊、即兴的歌声，还有无数晃动的光影设备，共同享受着这世纪末的最后狂欢。
浅野堇被人流裹挟着，像一颗不由自主的沙砾。
她不喜欢这种密不透风的拥挤，汗水、香水、食物油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发酵成一种奇怪的亢奋。
她只是想穿过这条街，去另一头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旧书店。
比起这里的喧嚣，她更愿意在泛黄的纸页和油墨的味道里，安静地跨入二十二世纪。
空气里有种不祥的嗡鸣，很低，很沉，压在鼓膜上，几乎要被鼎沸的人声掩盖，但确实存在。
堇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天空。
除了那些绚烂的电子广告牌和倒计时外，那夜空本身似乎黑得有些……不正常？
仿佛是一块吸饱了墨汁的绒布，连星光都透不过来，也看不到月亮的存在。
是她多心了吗？
她奋力挤出最密集的人堆，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路灯杆，才勉强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靠着灯杆，轻轻吐了口气。
不远处，一个穿着精致洋装、抱着毛绒熊玩偶的少女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少女就静静地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一种与周围狂热格格不入的微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
她的眼神……堇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有点像是观察蚂蚁巢穴的孩童，带着一种纯然的好奇和一丝对生命的漠然。
倒计时还在跳动。
距离新世纪的到来还有五分钟。
空气中的嗡鸣声似乎变强了，皮肤上掠过一阵微弱、触电般的麻意。
欢呼声浪更高，几乎要掀翻夜空。
三分钟。
堇注意到，那个抱着熊玩偶的少女，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那弧度有点太大了，显得有些不自然。
一分钟。
嗡鸣声开始逐渐变成了低沉的共鸣，从脚底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天空，那墨黑色的天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彩色光丝在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三十秒。
人群开始齐声呐喊，巨大的声浪具有了实质的重量，捶打着耳膜和胸膛。
肾上腺素在集体的无意识影响中飙升，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再见——！！”
钟声，透过无数扩音器，庄严而洪亮地敲响。
彩带、纸屑、荧光棒如同暴雨般从高楼泼洒而下，人们拥抱、亲吻、举杯，狂喜达到了顶点。
庆贺自己活到了新世纪的开始。
而就在最后一声钟响的余韵尚未消散的瞬间——
变了。
天空，那块墨黑色的绒布，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撕开。
不，不是撕开，是浸染。
一种无法形容的颜色光晕，如同滴入清水的浓稠墨滴，以一种极其快速的方式，从天空的每一个点里同时渗透出来，迅速蔓延，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天际。
东京塔、晴空树，所有摩天楼的灯光、全息投影，在这片诡异的光晕下都黯然失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油腻的滤镜。
世界，被静音了。
所有的欢呼、钟声、音乐，在此刻仿佛都被一只更大的手掌猛地掐住，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被无限放大的背景音。
人群中的欢呼声在此刻停了下来，变成了茫然和惊愕。
随即陷入了死寂。
然后，骚动如同瘟疫般扩散。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那是什么光？！”
恐慌开始取代喜悦，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街道。
堇死死攥着路灯杆，指甲几乎要掐进金属漆里。
她看着那片光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