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海都市。
浦江两岸华灯初上,勾勒出这座国际都市繁华的天际线。
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并非所有角落都沐浴着光明。
海都大学,百年名校,被誉为东方明珠,学术的殿堂。
红砖砌成的图书馆在夜色中显得庄重而静谧,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那是学子们挑灯夜战的身影。
但就在几周前,这片知识的圣地里,发生了一件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信念的事情。
图书馆三楼,设置科阅览区靠窗的那个位置,如今几乎成了无人敢轻易靠近的“禁区”。
即使那里空着,学生们也宁愿挤在别处。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污秽和尴尬。
张皓清瘦的身影,此刻正孤零零地坐在那个“禁区”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
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眼前的《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的教材,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书页边缘发白。
他试图用知识的厚重来镇压内心的惊涛骇浪,却只是徒劳。
书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反复跳跃着的是学生处办公室里那张冰冷的面孔和那句轻飘飘的“学校有学校的考量”。
“皓皓,还没回去啊?”管理阅览室的阿姨准备下班,路过时关切地问了一句,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躲闪。
张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怜悯的目光比指责更让他难受。
阿姨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空荡荡的阅览室里,只剩下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一切,都源于那个晚上。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就在这个靠窗的位置赶一篇课程论文。
同系的女生李雯,坐在他对面,时不时会问他几个法律条文的问题,他也都客气地解答了。
临走时,李雯还把一本厚厚的参考书忘在了桌上,是他追出去还给她的。
仅此而已。
然而第二天,风云突变。
李雯哭诉着向辅导员和院系领导控告,说张皓昨晚在图书馆对她进行长达数小时的言语骚扰和性暗示,内容不堪入耳,甚至在她明确表示拒绝后仍纠缠不休,还强行尾随她到图书馆外“归还”书本,行为极具压迫感和威胁性。
消息像炸雷一样在法律系甚至整个海大传开。
“真没想到张皓是这种人!”
“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法律系的哎,知法犯法?”
“听说李雯哭得可惨了,心理阴影极大…”
没有人在意真相。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
一个看似老实的男生对女生进行龌龊骚扰的劲爆话题,远比“两人正常自习”来得有趣。
社交媒体上,匿名论坛里,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飞速传播,张皓的名字很快就和“猥琐男”、“图书馆痴汉”画上了等号。
他试图解释,他找辅导员,找院领导,甚至想找李雯当面对质。
但回应他的,是李雯更加凄厉的哭诉和“为了保护受害学生情绪”的官方辞令。
那几个所谓的“恰好”看到他们一起自习、并能“佐证”李雯部分说法的“证人”,也成为了铁证的一部分。
他成了一个被贴上标签的怪物。
同学们避之唯恐不及,室友申请调换了宿舍,课堂上他仿佛自带一片真空的隔离区。
就连他去食堂打饭,周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让开一点,投来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学校启动了调查程序,过程却漫长而折磨。
每一次谈话都像是在重复受刑,反复撕开他的伤口,质疑他的人格。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无形的泥潭里挣扎,越是辩解……陷得越深。
直到今天下午,最终的处分决定还是下来了。
【严重警告处分,记入个人档案。】
白纸黑字,敲定了他的“罪名”。处分理由写得冠冕堂皇,强调“虽未达到法律追究标准,但造成恶劣影响,严重违反校纪校规”。
申诉?他申诉了。
学生申诉委员会经过“慎重复核”,维持原判。
正义的程序走完了,结果毫无改变。
他们需要快速平息事端,需要照顾“受害者”的情绪,需要维护学校的“声誉”。
他张皓个人的清白和未来,在这一切面前,轻如鸿毛。
“呃…”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张皓捂住嘴,冲进阅览室旁边的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干呕起来。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食管。
镜子里面,是一张惨白浮肿、眼窝深陷的陌生脸庞,才短短几周的时间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绝望,如同冰冷的水泥,从脚底一点点浇筑上来,冻结了他的血液,封住了他的口鼻。
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档案上的这个污点,将如同永恒的诅咒,跟着他一辈子。
考研、考公、求职…所有通往未来的路,似乎都被这薄薄一纸处分决定书彻底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