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你要注意一下。”
蒙正忽然话锋一转。
“将军请讲。”
他将“无根志”的形态特征和可能出现的地点，简要地对陆禾说了一遍。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全军的情报网都会留意。”
蒙正看着他，“你以后如果见到，尽量取回。”
“我明白了。”陆禾立刻应下。
“好。”蒙正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干脆。
该谈的，似乎都已经谈完了。
剩下的，只有沉默。
风吹过碑林，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陆禾的目光从蒙正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身后。
那个叫方君的少年，依旧抱着那把已经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工兵铲。
像一棵倔强的小树，安静地戳在那里。
他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几乎让人忽略。
但陆禾没有。
“将军。”陆禾再次开口。
蒙正的目光随之投了过来。
“他叫方君。”陆禾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少年。
“父亲是运输队的，这次……牺牲了。”
蒙正的眼神落在了方君身上。
那是一种军人审视军人的目光，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方君被这道目光看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他之前跟着父亲在队里打杂，现在一个人了。”
陆禾的语气很平淡，“想请将军给他安排个差事，能糊口就行。”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蒙正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视线在方君瘦削但笔直的身体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少年没有退缩，也没有开口为自己争取。
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执拗地回望着。
“军人的儿子，理应得到照拂。”
蒙正开口。
继而迈步朝着碑林外面走去。
“跟我走。”
命令的对象，是方君。
少年愣在原地，似乎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中回过神。
他看了一眼蒙正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又猛地转头，看向陆禾。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抱着那把工兵铲，对着陆禾，深深地，鞠了一躬。
腰弯成了九十度，久久没有直起。
然后，他才转过身，迈开脚步，快步跟上了蒙正。
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瘦削。
两个身影就这么走在碑林肃穆的石碑之间，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碑林的尽头。
“我们也走吧。”陆禾收回视线，对身边的几人说道。
洛冰一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此刻才轻声开口。
“陆禾，你……为什么这么帮他？”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时而像个杀伐果断的暴君，冷酷得让人心寒。
时而又会展现出这种近乎“仁慈”的一面，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铺平道路。
这种矛盾的特质，让她感到困惑，也让她……更加好奇。
“可能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人。”
陆禾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墓碑。
历史上除了英雄，还有许多没人知道的小人物。
可就是这些小人物，构成了历史的基石。
一行人转身，离开了这片沉寂之地。
苏晓雨单纯地觉得，陆禾做了一件大好事，心里暖暖的。
白取心嘿嘿一笑，只是跟在陆禾身后，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走到碑林之前，陆禾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对着一望无际的石碑，微微躬身。
白取心、苏晓雨、洛冰也跟着躬身。
历史不会停下脚步。
踩过的，便是无数的生死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