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如同沉默的黑色箭矢，切开夜幕，沿着隐秘路线疾驰向城西山区。“玄武”基地的三号入口隐藏在一条废弃隧道的深处，经过多重伪装和能量屏蔽。当车辆驶入隧道，外部世界的最后一点喧嚣也被彻底隔绝，只剩下引擎压抑的低吼和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
陈启躺在担架上，每一次颠簸都带来身体深处的锐痛，但意识却被越来越近的基地和迫在眉睫的危机强行维系着。他能感觉到，灵魂上那个猩红标记进入隧道后，其散发的波动似乎被基地强大的屏蔽场削弱了，但并未消失，如同一个隐形的脓包，持续散发着不安。
车辆最终停在一个经过伪装的升降平台前。平台迅速下降，进入山腹深处。当舱门再次打开时，映入陈启模糊眼帘的，是基地内部熟悉的、冰冷的金属走廊和应急照明灯光，以及早已等候在此的、全副武装的医疗和警卫人员。
“快！送入一号急救室！高教授和林组长已经在里面了！”一名医生快速指挥着。
担架被迅速转移，陈启感觉自己如同流水线上的零件，被快速推进走廊，进入一间灯火通明、布满各种先进医疗设备的急救室。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仪器运行的细微嗡鸣，扑面而来。
然后，他看到了林瑶和高岚。
林瑶站在急救台旁，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但脸色比他记忆中更加苍白疲惫，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那里面翻涌着震惊、心痛、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沉重忧虑，但在与他视线接触的瞬间，这些情绪都被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化作一片近乎冷酷的专注。她必须首先是这里的指挥官，其次才是……其他。
高岚则已经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正快速检查着连接到他身上的各种监测探头数据，她的眉头紧紧锁着，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手术刀，但偶尔扫过陈启身体时，也会闪过一丝不忍和困惑。陈启身上残留的能量特征和伤势，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多处内脏挫伤，失血严重，神经电信号异常紊乱……还有这种从未见过的能量侵蚀痕迹和……灵魂层面的异常标记波动。”高岚语速飞快地汇报着初步检测结果，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必须立刻进行稳定处理，但他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常规强效药剂和能量刺激。”
“用最低剂量的生命维持合剂，配合神经镇定雾剂，优先稳定脑部和心肺功能。”林瑶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高教授，能尝试分析他身上的异常标记和能量残留吗？”
“已经在同步进行光谱和规则层面的扫描，但这需要时间，而且……”高岚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混杂着幽紫、猩红、淡金和纯白等多种颜色的紊乱能量图谱，语气凝重，“这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体系，复杂度太高，互相纠缠……强行剥离或分析，可能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先保命。”林瑶果断道，“王刚，汇报情况。”
一直守在门口的王刚立刻上前，言简意赅地将发现陈启的过程、陈启断断续续的话，以及他提到“归零协议倒计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急救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医生们操作时轻微的器械碰撞声。
“72小时……”林瑶低声重复，目光再次落到陈启脸上，“从他发出求救信号到被回收，现实时间过去了大约两小时。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70小时。”
70小时，面对一个能够制造“清道夫”、远程锁定基地、启动“归零协议”的宇宙级系统。绝望的气息，无形地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似乎在承受医疗处理痛苦的陈启，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左眼依旧混沌，但右眼的视线却艰难地聚焦，落在了林瑶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林瑶立刻俯身靠近，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不……是72……”陈启的声音细若游丝，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标记……加速……可能……更短……”
林瑶身体一僵！猩红标记会加速倒计时？！是因为它持续暴露位置，还是系统判断威胁等级提升？
“……种子……信息……”陈启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目光投向高岚，“左眼……残留……读取……帮……”
高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快步走到一台连接着复杂脑波和能量感应探头的仪器前，迅速调整参数。“林瑶，我需要你帮助引导他的意识，他左眼残留的能量和他意识中携带的关键信息可能处于一种……半融合的受保护状态，强行外部读取会损坏，需要他主动配合释放。”
林瑶点点头，握住陈启冰凉的手，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启，听我说。我们现在需要你带回来的信息。‘可能性之种’，‘归零协议’，一切。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们需要你集中精神，将那些信息‘想’出来，配合高教授的设备。能做到吗？”
陈启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林瑶感觉到了。他闭上了眼睛，眉头因集中精神而痛苦地蹙起。
高岚启动了设备。柔和的引导能量场笼罩了陈启的头部，特别是左眼区域。屏幕上，原本紊乱的脑波开始出现有规律的波动，混杂在其中的那些异常能量光谱也开始分离、显形。
无数破碎却蕴含庞大信息的画面、声音、意念碎片，开始断断续续地呈现在连接设备的全息屏幕上，经过高岚团队的紧急解码和整理，化为可以理解的信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