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锐利。
隔离室内,吴镜玄终于再次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陈启,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并不存在的点。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我的动机,我的过去,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说出了一个让陈启,也让观察室外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的名字:
“一切都始于……我的女儿,吴念。”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伪装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死于一桩……被定义为‘完美意外’的案子。所有人都告诉我,那只是不幸的巧合,是命运无情的玩笑。”吴镜玄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更深的晦暗,“但我知道不是。我能‘看见’,我能‘感觉’到……那根本不是意外!是人为设计的‘死线’!是被精心修改过的‘必然’!”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启,里面燃烧起压抑已久的、名为“真相”的火焰。
“而我,当时却什么也证明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我的念儿,被那无形的、扭曲的‘线’夺走生命!看着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从那一刻起,我之前所信仰的一切,所谓的秩序,所谓的证据,所谓的公正……全都崩塌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束缚着他的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所以,你就要用同样的方式,去‘修正’别人?”陈启忍不住反问,心情复杂。他能感受到吴镜玄那巨大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悲伤,但这并不能成为他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
吴镜玄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良久,他才平复下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变得更加空洞。
“一开始……我只是想找到真相,想获得能证明念儿死于非命的力量……”他的声音变得飘忽,“我找到了老师的遗物,陆明远先生的手札……我看到了那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掌控‘死线’,而非被其束缚……起初,我只是想用它来寻找凶手,来惩罚那些……像杀害念儿凶手一样,隐藏在‘完美意外’背后的恶徒……”
他的话语开始变得混乱,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
“但力量……它会腐蚀你……尤其是当你发现,你可以做得更多……你可以清除那些社会的毒瘤,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渣滓……你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干净’……”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直到……直到我触碰到了‘源’……直到我听到了‘祂’的低语……我才明白……真正的‘修正’……远不止于此……”
“他?”陈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是谁?是你在‘死线之源’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吴镜玄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惊恐地抬起头,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之前的平和与悲伤荡然无存!
“不!不能说!不能提他的名字!”他疯狂地摇头,镣铐哗啦作响,身体在束缚轮椅中剧烈挣扎起来,“他在听着!一直都在听着!钥匙已经出现……门……门就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双眼猛地翻白,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口角溢出白沫,仪器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
“会面终止!医疗组立刻介入!”林瑶在观察室外立刻下令。
守卫和医护人员迅速冲入隔离室,对陷入癫癎状态的吴镜玄进行紧急抢救。
陈启被王刚快速推离了观察室。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去,只看到吴镜玄在束缚中徒劳挣扎的、充满极致恐惧的身影,以及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被扼住脖颈般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第一次会面,在刚刚触及核心秘密的边缘,就以这样一种混乱而惊悚的方式戛然而止。
吴镜玄的女儿“吴念”之死,是打开他内心疯狂之门的钥匙。而那个令他恐惧到极点的以及即将打开的“门”,则成为了笼罩在所有人头顶,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不安的阴影。
往事,才刚刚揭开一角。而动机的背后,似乎连接着更加深邃恐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