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身下的病床。金属支架的“死线”更加坚固,木制床板的则带着一种缓慢腐朽的意味。
他甚至尝试“看”向自己的右手。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动,以及那指向遥远未来的、属于他自己的、模糊而复杂的“死线”网络。他不敢多看,立刻将注意力移开。
这种练习极其耗费心神,每一次尝试结束,他都感到一阵眩晕和疲惫,左眼的刺痛也会加剧。但他坚持着。
在一次练习间隙,他无意中将感知扫过高岚。他“看到”的,并非具体的死亡景象,而是一种……温暖的、坚韧的、如同古树般充满生机的光辉,与她外表冷静的法医形象截然不同。这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
下午,王刚风尘仆仆地来到病房,身上还带着训练场上的尘土和汗味。这个硬汉看着陈启缠着绷带的样子,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小子,”他声音粗哑地开口,“听说你昨天差点被那家伙隔空点了名?”
陈启苦笑一下:“算是吧。”
王刚走到床边,大手重重拍了拍陈启没受伤的肩膀(力道控制得很好):“干我们这行,挂彩是常事。别怂!林队已经把初步的强攻方案给我了,厂区结构复杂,里面不知道被那疯子布置了多少鬼玩意。到时候,老子负责在前面开路,你就跟在后面,把你那‘阴阳眼’给老子瞪大了,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吱声!听见没?”
这算不上什么温柔的安慰,甚至带着点粗鲁,但其中蕴含的信任和将背后交给他的意味,让陈启心头又是一暖。
“听见了。”他认真地点头。
王刚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这就对了!妈的,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梭子下去不行,就再来一梭子!”
夜幕再次降临。
距离吴镜玄设定的“开演”时间,还剩六十七小时。
陈启独自躺在黑暗中,左眼的共鸣感如同永不间断的背景噪音。他回忆着白天的练习,回忆着林瑶的信任,高岚的鼓励,王刚的粗犷支持。
他依然害怕,依然感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力。
但在这恐惧的土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芽。那是一份责任,一种被需要的感觉,以及……一丝不甘。
他不能倒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信任他、需要他的人。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绷带,轻轻按在左眼上。
疼痛依旧。
但他开始尝试,不是去抗拒它,而是去理解它,去适应它,如同一个战士在磨合一件不顺手却威力巨大的兵器。
淬火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痛苦。
而他现在,正置身于这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