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风雪如刀子般刮过街巷。
江浪和凌同相互搀扶,像两条被主人打断了腿的野狗,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那栋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公寓。
这里是黑府的市中心,是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家。
是钟玄明为二人专门租的。
可当电梯门打开,
走廊尽头的一幕,比风雪更冷,寒意直刺骨髓。
他们的衣服、被褥、所有私人物品,像一堆垃圾,被随意丢弃在公寓门口。
最扎眼的,是那张江浪母亲的黑白遗照。
相框的玻璃碎了,照片上,赫然印着一个肮脏的鞋印。
那一刻,江浪眼中的血丝瞬间炸开。
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砰”
江浪发疯般一脚踹在冰冷的金属门上,
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整条走廊嗡嗡作响。
“谁他妈干的!”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野兽般的暴怒。
“进贼了?”凌同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去掏钥匙。
钥匙插不进去。
锁,换了。
“咔哒。”
门,从里面开了。
一张熟悉的脸探了出来,是周小宝。
他脸上挂着嘲弄与轻蔑,仿佛在看两只可怜虫。
“哟,江哥,同哥,回来了?”
周小宝懒洋洋地打着招呼,身子却像一堵墙,死死堵住门口。
江浪的怒火在看到他的瞬间,反而冷却下来。
他全明白了。
“什么意思?”江浪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哦?”周小宝故作夸张地挑了挑眉,眼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钟少没通知你们吗?”
“韬哥看上这儿了,钟少说,以后这套公寓,归韬哥住。”
“所以··只能麻烦二位,自己找个窝了。”
狗仗人势。
这四个字,从未如此生动。
周小宝指了指地上的狼藉,嘿嘿一笑:“韬哥交代,把这些垃圾都丢了。不过我寻思着,天这么冷,二位没件衣服御寒,怕是要冻死街头,特意给你们留着呢。”
“你他妈··”
凌同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周小宝的衣领。
“哎哎哎!”
周小宝立刻怪叫起来,双手高举,有恃无恐地笑道:“别动手啊,二位。我现在可是奉了钟少的命令办事,你们动我,就是打钟少的脸,想清楚了?”
他意味深长的,朝屋里努了努嘴。
“韬哥可还在里面听着呢,别让我难办。”
江浪彻底心死了。
若没有钟玄明点头,借周小宝十个胆子,他敢这么猖狂?
“行了。”
江浪拍了拍凌同的手臂,示意他放开。
默默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被踩踏的遗照,用袖子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污迹。
然后,转过身离开。
走廊的风灌进来,吹起他的衣角,
那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孤独。
“外面冷,真不把衣服带上?”周小宝在身后玩味地喊道。
两人没有回头,径直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周小宝才脸色一沉,朝门口的衣物上啐了一口浓痰。
“什么东西,看不清局势?”
···
街头,寒风呼啸。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
身上的伤口在低温下疼得钻心,
血水浸透了衣衫,又被冻结。
他们就像两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茫然四顾,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容身之所。
不知走了多久,当身体的能量耗尽,最终蜷缩在最熟悉的学校保安室外,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
没有刺骨的寒风,只有温暖的空气。
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明亮的灯光有些晃眼。
一股浓郁的肉香钻进鼻腔,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
江浪撑着身子,推开卧室的门。
门外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算宽敞的客厅里,一个巨大的铜锅正冒着滚滚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