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以法立国,法度之下,当有秩序。不服管教,有律可依;觊觎神器,有刑可判。”
“大可依律圈禁、削爵、流徙边陲,使其空有血脉而无寸土之柄,有名无实,翻不起风浪。此其一。”
“其二,杀一人易,然血脉牵连,其母族、其旧部、其门客,或怀怨在心,或兔死狐悲,徒增无数隐患,平白耗费国力去弹压,得不偿失。不如留其性命,置于明处,以法度约束,以利禄分化,使其即便有心,亦无力可用,无人可聚。”
“其三……”嬴炎的声音稍微低了些,但依旧清晰,“父皇在时,自然乾坤独断。然……若父皇万年之后,儿臣……或继位之君,还需面对宗室诸王。”
“若今日开了骨肉相残之先例,他日旁人效仿,岂非永无宁日?不如自儿臣辈起,立下规矩:以法度代私刑,以圈禁代屠戮。血脉……留着便留着,当个摆设也好,总比变成仇寇强。”
他最后总结陈词,带着一种奇异的、孩童式的“务实”:“所以,儿臣现在觉得,与其‘杀’得自己只剩一个长子,不如‘养’着那些不服的兄弟,让他们‘安分’地活着。省事,省钱,也……省得以后麻烦。”
群臣们已经不是下巴掉脚背上了,是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从头顶飘出去了。
这……这是一个孩子能想出来的?!
这比直接喊打喊杀更可怕啊!这简直是……是帝王心术的雏形!
是披着“法度”“秩序”外衣的、更冷酷也更精密的控制!
圈禁、削爵、分化、利用……把骨肉当成需要“管理”的“麻烦”来处理?
长公子扶苏当年顶多是理想主义的“仁”,这位十九公子……他的“仁”
完辣!长公子!!!你回来!!!你快回来啊!!!我们以后再也不说你傻狍子了!!!
同时,有一些头皮发麻。
他们想起来天幕提及的一句话<秦太宗是四帝当中脾气最好的>。
四帝,包括秦始皇在内的四位大秦顶尖帝王当中脾气最好的一位……
“???”
“!!!”
嬴政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那张还带着些稚嫩的脸上,神情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分析利弊后的理所当然。
诡异的是,嬴政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愤怒,反而有种奇异的……理解?
是的,理解。
没有无谓的温情,只有冰冷的利弊权衡和对潜在风险的精准评估。这不正是他期望于继承人的……某种特质吗?
只是这特质出现在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过于刺眼,也过于……令人心惊。
“呵……”
嬴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邃的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欣赏的冰冷。
“以法度代私刑,以圈禁代屠戮……省事,省钱,省麻烦?”
他重复着嬴炎的话。
“十九公子,”嬴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禁足一月,罚俸五年,照旧。另,罚抄《商君书》十遍。一月后,朕要亲自查验。”
这惩罚,比起方才,似乎又重了一层,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截然不同了。
嬴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