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了“一念堂”二楼的百叶窗,在斑驳的地板上切出一道道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须后水的清冽味道。
林轩仰面躺在老旧的理发椅上,脖颈下垫着一条热毛巾。红狐换回了那身干练的职业装,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折叠剃刀,正在那条牛皮荡刀布上轻轻刮擦。
沙,沙。
声音轻微而极具节奏感。
“别动。”
红狐俯下身,那锋利的刀刃贴上了林轩的喉结。冰冷的金属触感与她指尖温热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板,你的命现在就在我手里。”
红狐的眼神专注,呼吸喷洒在林轩的下巴上,“只要我手一抖,或者……我有那么一点点想拿海蜃楼那一千万赏金的心思,你就完了。”
“你不会。”
林轩闭着眼,喉结在刀锋下微微滑动。
“因为你看过那个男人的下场。比起钱,你更惜命。”
“还有……”
林轩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昨晚,你已经把你的筹码,都押在我身上了。”
红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剃刀熟练地刮过他的下颌线,带走新长出的胡茬。
“男人太聪明,真的不讨人喜欢。”
她用热毛巾擦干净林轩的脸,指尖留恋地划过那棱角分明的轮廓。
“那个唐大小姐,还在
红狐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她在门口站了一整夜。雨停了也没走,像尊望夫石似的。”
“赶不走?”林轩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清明。
“怎么赶?人家可是金陵唐家的掌上明珠,又是受害者。现在整个潮汕都在传,是你为了她,冲冠一怒废了叶天纵。”
红狐有些酸溜溜地说道,“现在外面都说你是‘情圣’,说一念堂是‘断情冢’。”
林轩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让她进来。”
“老板……”红狐有些担忧,“她手里拿着东西,看起来……是要和你摊牌。”
“让她进来。”
林轩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容置疑。
……
五分钟后。
一楼大堂。
唐婉儿走了进来。那一身昂贵的晚礼服早已被雨水和泥泞毁得不成样子,她那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但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执着。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残缺的玉佩。
那是当年林轩在江城,第一次救治唐老爷子时,唐德海赠予的“唐门令”。
见佩如见家主。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唐婉儿走到八仙桌前,将那块玉佩“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这块玉,世上只有两块。一块在我爷爷手里,一块……送给了那个失踪的林神医。”
“昨晚,我在叶天纵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这块玉。他说,这是他在一个‘死人’身上搜到的。”
唐婉儿死死盯着林轩的眼睛,声音嘶哑。
“叶天纵是麒麟的徒弟,他负责处理那个人的‘后事’。既然玉在他手里,说明他见过那个人。”
“而你,一个从没去过金陵的古董商,为什么会知道唐家铜人的秘密?为什么会知道叶天纵修炼的功法缺陷?为什么……你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
“林轩,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什么苦衷,你不能认我?”
唐婉儿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林轩的袖子,想要去触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灵魂。
林轩坐在桌后,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
神明知识库中的记忆碎片在翻涌。他当然认得这块玉,那是他曾经作为“林神医”的荣耀,也是唐家对他绝对信任的象征。
但他不能认。
一旦认了,麒麟的目光就会重新聚焦在唐家身上。那时候,不仅是他,整个唐家都会因为“包庇神魔余孽”而灰飞烟灭。
钟山用国运保下来的局,不能毁在一个“情”字上。
林轩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一种让人心寒的戏谑。
“唐小姐,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移情效应’。”
林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昨晚叶天纵在拍卖会上的丑态。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会本能地美化那个拯救她的人,并将过去的情感投射在对方身上。”
“我救你,不是因为情。”
“是因为……利。”
林轩将那块玉佩推了回去。
“叶天纵倒了,唐家在金陵的危机解除了。但唐家现在群龙无首,急需一个新的靠山。”
“我昨天废了叶天纵,等于是在向唐家递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