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成为新天道的离阙,所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梳理混乱的法则,并非安抚动荡的世界,也并非去体验这无上的权柄。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间长河,逆流而上,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点——那个在玄冥渊海,栖梧为他挡劫,即将自我湮灭的……刹那之前。
他冰蓝色的规则之眼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那是一种超越了天道威严的、属于“离阙”个人的、无比复杂的情绪——痛苦、眷恋、疯狂,以及……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不准。”
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带着宇宙共鸣般的宏大与缥缈,却又蕴含着斩钉截铁的个人意志。
下一刻,他调动了身为新天道所拥有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伟力!
逆转时空!
重塑因果!
他要……改写结局!
以他新生的天道位格为笔,以他对栖梧超越轮回的执念为墨,以这方被他掌控的宇宙为卷——
他要强行抹去那个让他万劫不复的瞬间,重新书写他与栖梧的命运!
时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流!
破碎的星辰重组,湮灭的城池重现,死去的生灵复苏……世间万物,都在沿着时间轴逆向运转!
唯有离阙,独立于这逆流的时光之外,如同一个冷漠的观测者,又如同一个倾尽所有的赌徒,死死地盯着那个关键的时间点。
他的力量在疯狂消耗,新生的天道位格甚至都开始变得不稳,宇宙根基因为他这强行逆转整个时空长河的悖逆之举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救回栖梧,就算让这刚刚到手的天道之位瞬间崩毁,让这整个世界随之陪葬,他也……在所不惜!
时光的逆流,越来越快,最终,汇聚于一点——
玄冥渊海。
暗灰色的寂灭雷劫即将彻底吞噬离阙,而那毁灭性的力量,正要失控地溢散,波及远方七十二城……
栖梧脸上带着温柔而决绝的笑容,周身混沌之力开始逆转、燃烧,即将扑向天劫核心……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的刹那——
“定。”
一个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彻在玄冥渊海的每一个角落,响彻在栖梧和离阙(过去)的神魂深处。
时间,被强行定格了。
奔腾的劫雷,逸散的能量,栖梧逆转的本源,离阙决绝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这历史转折的瞬间。
唯有新天道离阙,一步步,从凝固的时空中走出,走到了那定格了的、正准备牺牲自己的栖梧面前。
他看着栖梧那带着笑意的、却蕴含着无尽悲壮的脸庞,冰蓝色的规则之眼中,终于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深入骨髓的心疼与悲伤。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栖梧凝固的脸颊。
然后,他转向那被定格的、旧天道显化的、冰冷无情的规则集合体。
“你的游戏……”
新天道离阙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结束了。”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只是心念一动。
那被定格的旧天道意志,如同被烈日照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崩解,化为最本源的规则流光,被新天道离阙自然而然地吸收、整合。
施加在离阙(过去)身上的劫雷束缚,瞬间消散。
那足以毁灭七十二城的寂灭劫力,如同温顺的绵羊,被新天道离阙随手一挥,便导入了无尽的混沌虚空,悄然湮灭,未伤及尘世分毫。
做完这一切,新天道离阙的目光,再次落回栖梧身上。
他深深地、贪婪地凝视着这张脸,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进自己永恒的天道记忆深处。
然后,他对着定格中的栖梧,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带着无尽温柔的笑容。
“活下去,阿梧。”
“连同我的份……一起。”
话音落下,他打了个响指。
“啪。”
时间,恢复了流动。
栖梧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磅礴的力量,强行打断了他逆转本源的过程,并将他轻轻推开,远离了天劫的中心。
他体内燃烧的混沌之力被瞬间抚平,所有的伤势顷刻痊愈,状态甚至比渡劫前还要完好!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只见那原本足以毁天灭地的寂灭雷劫,如同温顺的宠物般,环绕在离阙周身,然后迅速消散、隐去。
天空中的劫云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而离阙(过去)悬浮在空中,气息平稳,似乎……已然渡劫成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得让栖梧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没死成,师尊……好像也没事?那天劫……就这么过去了?
巨大的茫然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一时怔在原地。
而悬浮在空中的离阙,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刚刚渡劫成功的清明的疲惫,以及……同样的茫然。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栖梧即将扑向天劫的那一刻,那让他肝胆俱裂的瞬间。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栖梧,看到对方完好无损、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巨大的庆幸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本能地飞身过去,一把将栖梧紧紧拥入怀中!
“阿梧!阿梧!”他声音颤抖,一遍遍唤着徒儿的名字,感受着怀中真实的体温和心跳,几乎要喜极而泣。
栖梧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安心。
他回抱住离阙,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师尊……我们……没事了?”
“没事了……都没事了……”离阙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哽咽。
他们相拥在已然恢复平静的玄冥渊海,为这突如其来的“平安”而感到无比的庆幸与困惑。
却不知道,在那无人可以感知的规则层面,一双冰蓝色的、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那双眼中,有欣慰,有眷恋,有深入灵魂的孤独,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缓缓消散。
新的天道,隐没于规则之后。
他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逆转了因果,改写了结局。
从此,他即是苍穹,是法则,是永恒的守望。
而他最爱的徒儿,他唯一的道侣,将在这片由他亲手重塑的、没有那道残酷选择题的蓝天下,安然度过余生。
这,或许是他以魔始,以神终,所能给予的……最后的、也是最完整的爱。守望。而他最爱的徒儿,他唯一的道侣,将在这片由他亲手重塑的、没有那道残酷选择题的蓝天下,安然度过余生。
这,或许是他以魔始,以神终,所能给予的……最后的、也是最完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