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味道,很特别。” 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充满生命力的炽热。
栖梧眸光一暗,视线落在他那泛着水光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收回勺子,自己也舀了一个送入口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猛烈滋味让他微微眯起了眼。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足以灼烧掉一切阴冷与不堪的记忆。
“我小时候,”栖梧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夜色与食物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模糊;
“觉得能吃上这样一碗东西,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他没有细说那些与野狗争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过往,但离阙从他瞬间紧绷的侧脸线条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中,读懂了一切。
离阙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那碗清汤馄饨推过去一些,然后拿起干净的勺子,从栖梧那碗红油抄手里,舀了一个,吹凉,放到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动作自然,无声地表达着——我懂,我陪你。
栖梧看着那个躺在白瓷碟里的、褪去部分辛辣的馄饨,又看看离阙那双清澈包容的眼眸,心中那片因过往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无声的温柔彻底融化。
他夹起那个馄饨,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这一次,不再是为了驱寒或记忆,而是品尝着此刻,与身边之人共度的、真实的温暖。
两人就这样,在河边昏黄的灯笼下,分食着两碗截然不同的馄饨。
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吃着,听着河水潺潺,感受着夜风轻柔。碗里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让心靠得更近。
吃完后,栖梧放下勺子,看着离阙依旧泛着淡红的脸颊和嘴唇,忽然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他唇角沾染的一点油渍。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带着刚端过碗的微热,触碰到离阙微凉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离阙抬眸看他,没有躲闪。
四目相对,周围嘈杂的人声、流水声仿佛瞬间远去。栖梧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缓缓向下,轻轻托住了离阙的下颌。
他的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感——珍视、渴望、以及一丝因即将到来的未知试炼而生出的、不愿言明的恐惧。
“离阙,”他唤他的全名,声音低沉而郑重,“明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今晚。”
记住这碗馄饨的暖,记住这灯影的柔,记住我在你身边。
离阙望进他眼底,清晰地看到了那片混沌之海中,唯一坚定不移的、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微微扬起唇角,是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抬手覆上栖梧托着自己下颌的手背,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一直都记得。”他轻声回应,“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以及以后。”
栖梧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彼此的指骨,却又在下一刻放松,化作缠绵的交握。
月光,灯火,流水,馄饨摊残余的香气,还有紧握的双手,共同编织成这个平凡却刻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