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那番掷地有声的誓言,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栖梧心中激荡起剧烈的涟漪。
那紧紧相拥的力度,那滚烫的泪水,那不容置疑的“我都要”,像是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光,硬生生在他那片被绝望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他不再是一具等待毁灭的空壳。
师尊需要他“活着”,需要他一起寻找那渺茫的“第三条路”。
这个认知,赋予了他继续挣扎的力量。
他依旧看不见,体内的力量冲突依旧带来阵阵隐痛,混沌烙印如同附骨之疽般潜藏在灵魂深处,但至少,他不再独自面对这无边的黑暗。
离阙轻轻放开了他,动作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后背的伤口虽然被青蘅处理过,不再蔓延黑气,但那贯穿伤带来的剧痛和失血,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他靠在软垫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
他不再看栖梧,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树屋角落那堆积如山的、以特殊树皮和兽骨记载的古老卷轴——那是巫族传承的部分典籍。
“青蘅圣女,”离阙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劳烦,将所有关于混沌、关于灵魂烙印、关于禁忌转移之术的记载,都找出来。”
青蘅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心中已然明了。
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在那浩如烟海的卷轴中快速翻找。
她知道离阙想做什么,那几乎是唯一理论上存在,却又等同于自毁的方法。
栖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安地动了动,空洞的赤瞳“望”向离阙的方向:“师尊……您要做什么?”
“找办法。”离阙言简意赅,没有看他,伸手接过青蘅递来的几卷散发着腐朽与神秘气息的古老兽皮卷。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以特殊颜料书写、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和诡异图腾,神识沉入其中,飞速地浏览、推演。
树屋内只剩下卷轴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离阙仿佛不知疲倦,后背的伤口因他长时间的坐姿而不断渗出点点鲜红,染红了身下的软垫,但他浑然未觉。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看到了某种极端可能性后,混合着决绝与希冀的光芒。
终于,在第二天的深夜,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一卷以暗红色颜料绘制、边缘破损严重的古老兽皮上。
那上面的图腾扭曲而诡异,描绘着一个灵魂被强行撕裂、部分本源被转移至另一个容器的过程,旁边用极其古老的巫文标注着——
“移花接木,逆命夺天”。
他的呼吸骤然一窒。
找到了。
他仔细地、一字一句地研读着旁边的注释,越读,心越沉,却也越坚定。
“移花接木”,一种早已被列为绝对禁忌的灵魂秘术。
其作用,便是将作用于一个灵魂上的特定诅咒、烙印或本源损伤,强行剥离,并转移到另一个自愿承受的灵魂之上。
然而,其代价,惨重到令人无法承受。
施术者,也就是承受转移的一方,需要以自身半数以上的神魂本源作为献祭与媒介,才能构建起那违背天道规则的转移通道。
成功之后,烙印转移,但施术者将神魂永久性缺损,修为必然大跌,根基受损,终生难复旧观,甚至可能因神魂脆弱而陷入长久的沉眠,或者……直接魂飞魄散。
而被施术者,虽能摆脱烙印,但灵魂在剥离过程中亦会遭受重创,能否醒来,醒来后是否完好,皆是未知之数。
这是一场用施术者的未来与生命,去赌被施术者一线生机的……豪赌。成功率,不足三成。
离阙缓缓合上了兽皮卷,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一直安静等待、脸上难掩担忧的青蘅。
“是‘移花接木’,对吗?”青蘅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与沉重。
离阙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代价?”青蘅追问,目光锐利。
“半数神魂,修为大减。”离阙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不止如此!”青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切。
“神魂缺损,意味着你对寒气的掌控将大不如前,你的道基可能崩塌!
更重要的是,混沌烙印非同小可,即便转移成功,那烙印中蕴含的混沌意志也可能侵蚀你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