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凄厉的呼喊在荒芜的山坳中回荡,充满了撕心裂肺的恐慌。
他看不见,只能凭借触觉和感知,紧紧抱住怀中迅速失去温度、气息急剧衰弱的身体。
离阙后背那被乌黑尖刺贯穿的伤口处,不断弥漫出的阴冷腐蚀气息让他心如刀绞,那浓烈的死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师尊……您别吓我……您醒醒……”
栖梧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想捂住那不断逸散黑气的伤口,却只感觉到一片冰凉的黏腻和刺骨的寒意。
他体内的力量依旧在冲突,剧痛未曾停歇,但此刻,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怀中之人生命流逝带来的恐惧。
不能留在这里!那些鬼东西可能还会回来!
噬心阵也在不断削弱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和守护欲,压过了身体的痛苦与眼前的黑暗。
栖梧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离阙背在了自己背上。
离阙比他高些,此刻却轻得让他心惊。
他一手死死托住离阙,另一只手摸索着捡起掉落在旁的冰魄长剑,将其紧紧攥在手中。
“师尊……我们走……弟子带您离开这里……”他对着背上毫无声息的人低声说着,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对那股吞噬生机力量的微弱感应,朝着与山坳核心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脚下的碎石和坑洼让他数次踉跄跌倒,膝盖和手掌被磨破,火辣辣地疼,但他立刻就会挣扎着爬起,重新将背上的离阙托稳,继续向前。
体内的力量冲突因为他的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而更加汹涌,喉咙里不断涌上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背上是师尊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栖梧感觉自己仿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之路上奔跑,唯一的支撑,就是绝不能倒下的信念。
不知逃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栖梧的体力与意志都濒临极限。
他冲入了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古林。这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那股如影随形的噬心阵吸力也减弱了不少。
就在他稍微松懈,脚步一个趔趄,几乎要带着离阙一同摔倒在地时——
“唰!”
一道翠绿色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旁侧的巨树后射出,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稳住了他即将摔倒的身形。
“谁?!”栖梧如同惊弓之鸟,立刻挥动手中的冰魄长剑向前斩去,尽管他根本看不见目标。
“铛!”
一声轻响,长剑被另一根更加粗壮的、闪烁着玉石般光泽的藤蔓轻轻格开。一个清冷悦耳,带着几分讶异的女声响起:
“玄冰剑气?还有这……混乱的神性与魔息?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遗翠林’?”
随着话音,一个身着繁复巫族服饰、容颜清丽绝伦、眉心点缀着一枚翠绿叶印的女子,从树后缓步走出。
她目光先是落在栖梧手中那柄散发着熟悉寒气的长剑上,随即又扫过他背上气息奄奄、面色苍白的离阙,当她的视线触及离阙后背那狰狞的、缭绕着黑气的伤口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伤势……是‘噬魂幽刺’?!还有……离阙?!他怎么……”
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快步上前,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你认识我师尊?!”栖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空洞的赤瞳急切地“望”向声音来源,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求求你!救救他!他伤得很重!”
女子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轻轻悬在离阙后背伤口上方感知了片刻,脸色越发凝重。
“果然是噬魂幽刺……蚀魂腐骨,歹毒无比。”
她蹙紧眉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离阙苍白的面容,确认无疑后,才将目光转向一脸焦急、浑身狼狈却依旧死死护着离阙的栖梧身上。
“我是巫族圣女,青蘅。与离阙……算是故人。”她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久远回忆的复杂,“先随我来,他的伤势耽搁不得。”
说着,她指尖轻弹,几道翠绿的光晕没入离阙体内,暂时护住他心脉,减缓那黑气的蔓延。
随即,她转身引路,步伐轻盈,周围的草木仿佛有生命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小径。
栖梧此刻别无选择,只能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