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离阙骤然变得无比深邃的眼神。
离阙握着信笺,指尖在那秋千印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他抬起眼,看向暴怒的栖梧,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阿珩的气息,无误。”
“可是师尊!流云渡他们……”栖梧急道,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混杂着震惊、愤怒、担忧的复杂情绪。
他无法理解,他们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师弟,怎么会突然要娶仇敌之女?还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
离阙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离珩幼时拽着他衣袖的模样,闪过他在秋千上回头灿烂的笑容,闪过他飞升时那决绝而复杂的眼神……
最后,定格在这封突如其来的婚讯上。
他自然知道流云渡参与过围剿。修真界的恩怨,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但阿珩不同。阿珩是他的弟子,是他与这世间为数不多的、深刻的联结之一。
阿珩选择在此时、此地成婚,定然有其缘由。
是那女子的缘故?还是……另有隐情?那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栖梧。”离阙开口,打断了栖梧的愤懑,“准备一份贺礼。”
栖梧猛地抬头,赤瞳中满是不解与不甘:“师尊!我们难道要去参加这荒唐的婚礼?还要给仇敌送礼?!”
“那是阿珩的婚礼。”离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威严,“无关流云渡,无关仙魔。只是,阿珩的婚礼。”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与决断:“吾等,是他的师长。”
短短一句话,如同定海神针,压下了栖梧所有的怒火与不甘。
是啊,那是阿珩的婚礼。
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弟,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向他们发出这样的邀请。
仇恨与芥蒂,在“阿珩”这两个字面前,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了。
栖梧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赤瞳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心疼与无奈的情绪取代。
他颓然坐下,低声道:“……是,师尊。我这就去准备。”
他想象着阿珩穿上喜服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那小子,终于也要成家了……只是,为何偏偏是流云渡?
离阙不再言语,重新阖上眼眸,但那封带着秋千印记的信笺,却被他小心地收了起来。
殿内的寒气似乎并未减少,却仿佛融入了某种不一样的、名为“牵挂”的温度。
喜柬如刃,劈开了魔宫永恒的寒渊,也暂时斩断了纠缠的仇怨。
为了阿珩,为了他们共同守护的那个少年,神魔亦可暂搁干戈,共赴一场充满未知的婚宴。
只是,这场建立在微妙平衡之上的婚礼,最终会走向何方?
无人能够预料。但至少在此刻,师尊与师兄的决定,只为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