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身略显残破却难掩华贵的暗金战甲,银发如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风华,却并未因伤势而折损分毫。
他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在人间宗门的回廊,而是漫步于九天神宫。
赤金色的眼眸淡淡扫过水榭中的众人,目光在接触到叶阑听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百分之一瞬,随即掠过云疏月,最后落在叶擎天身上。
“叶宗主相邀,不知有何事?”离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自带威仪。
叶擎天连忙起身,态度恭敬无比:“打扰帝君静养,实乃罪过。
只因小女阑听的……好友,拂晓城云疏月前来探望,想着帝君或许烦闷,便冒昧相请,一同品茗闲谈,还望帝君勿怪。”
他刻意模糊了云疏月与叶阑听的关系,只以“好友”相称。
叶阑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看离珩,更不敢看身旁的云疏月,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指尖冰凉。
云疏月在听到“帝君”二字时,持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抬眸,清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离珩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澜荡开。
一方是九天战神,轮回主宰,即便重伤,神威如狱。
一方是人间俊杰,月华灵体,清辉内蕴,锋芒暗藏。
这是神与凡的第一次正式照面,在这样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榭之中。
离珩的目光在云疏月身上停留了片刻,赤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物。
他淡淡颔首,算是回应了叶擎天,随即在预留的上首位置坐下,姿态自然,仿佛他本就该居于众人之上。
侍女奉上香茗,水榭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诡异得近乎凝滞。
叶擎天与苏清婉努力寻找着话题,试图活跃气氛,言语间却不自觉地围绕着离珩,满是敬畏与奉承。
叶阑听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
云疏月则始终沉默,只是偶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冷的目光时而落在紧张无措的叶阑听身上,时而掠过那位气息浩瀚如海的“离珩帝君”,心中已然明了了大半。
原来如此。
一位降临凡间的神只。
难怪流云渡态度骤变,难怪阑听如此反常。
所谓的“贵客”,所谓的“恩情”,恐怕早已在叶宗主夫妇心中,演变成了攀附神权、换取宗门辉煌的绝佳阶梯。
而他与阑听多年的情谊,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着叶阑听在父母暗示下,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为离珩斟茶,那动作里的僵硬与勉强,让他心中刺痛,却又升起一股无力的怒火。
这怒火并非针对阑听,而是针对那对利益熏心的父母,以及……这尊打破了平静的神明。
离珩接过叶阑听递来的茶,指尖与她再次短暂触碰,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瞬间的颤抖与迅速缩回。
他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赤金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涟漪。
他并非感知不到这水榭中涌动的暗流,只是于他而言,这些凡人的算计与情愫,或许并不值得投入太多关注。
三人同坐,心思各异。
叶阑听如同惊弓之鸟,在崇拜、责任与真爱间痛苦挣扎。
云疏月心若明镜,看清了局势,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中已有决断。
离珩超然物外,看似置身事中,神心却如古井无波,或许只有那偶尔掠过叶阑听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